“天下第一。”曼姐又坐在电脑起来,低低叫了一声,手指重重地对着键盘敲下去。
说句实话,她对新书第一周的推荐成绩很失望,四百多收藏表示说只有四百个读者,这点人数派得上什么用场。
可转念一想,自己写作的目的只是排遣心中的烦闷,让文字和读者产生共鸣。有四百个人愿意听自己说话,那已经是很满足的事情了。
而且,曾曼也体会到高强度码字,高强度更新带来的另外一种体验。
按照高海洋所说,她每天都要更新五章,以每章两千字计算,总更新字数一万字打底。为了防备有突然情况不能写作,你还得多写几千字存稿。如此下来,一天就得写一万五千字左右。
一万五千字对于看书快的读者,十几分钟就能读完,但作者要写出来却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曾曼如果集中精力,一小时能写两千多字,一万五就得写六个小时。
她几乎一整天都会坐在电脑前,手指不停在键盘上敲着,直到感觉到饿,才从冰箱中掏出高海洋做好的饭菜,放微波炉里打热,胡乱对付了事。
吃完,顾不得休息,继续写,写到天彻底黑了,才停。接着吃饭,然后打开手机看书,看到夜里零点才睡——想要做一个合格的网络作家,你不能不读书,不然会跟不上潮流和读者的口味。
思想一刻都没有空闲的时候。
到干完一天的事倒在床上的时候,她瞬间就能睡着,但脑子却不停做奇怪的梦想,梦见自己小说中的故事情节。
网络小说创作尤其是职业化写作并不像自己从前想象的那么容易,那是对身体和精神的极度压榨。写到最后,曼姐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而且,小说中出场人物众多,出现的兵器法宝功法也多如牛毛,她年纪有点大,实在记不住,没办法,只能弄了个文件做记录。写到后面,一看,顿时大吃一惊,竟写了一万多字的内容。另外,大纲那边也有将近十万字。
很快,《快乐阅读》app上第二个推荐来了,曼姐的《庸人修真记》位置不错,在分类很醒目,各项数据也在平稳增。很快收藏就过了一千。
曾曼还是不满意,她想,如果要达到五千均订,订阅最高的一个章节怎么也得过万。一万高订阅,至少也得有十万收藏,那又是何等无法企及的高度啊!这事拖累了高海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曾曼冰箱里的菜吃完的时候,高海洋如期而来,带来了许多包好的水饺,放进软冷冻室中,道:“曼姐你如果饿了,就自己煮着吃。水开了,饺子浮上水面,就表示熟了。水饺馅儿里有肉有菜,可以保证营养均衡。”
曾曼做了一辈子家务,怎么可能不懂做饭,只是实在没时间。
高海洋:“去码字,去码字。那才是你应该干的事业,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他就把曾曼赶到电脑前,挽起袖子去扫地。
高海洋个子矮,长得朴实,看着他弓下去的脊背,就好象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全然与程序员这个名词联系不到一起。
曾曼禁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个时候,高海洋忽然转过头来。
两人目光碰在一起。
高海洋脸红了。
曾曼感觉到不对,小声说:“海洋,我已经四十二岁了,老了。当年我和前夫结婚的时候,如果要个孩子,现在估计也和你一般大小,可惜我们选择丁克。我们年轻的时候,会因为某些原因做出错误的选择。等到年纪大了,才意识到当初的不成熟。”
高海洋“恩恩。”
曼姐看着他就好象是在看小孩子:“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我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而且,这对你不太好。”
高海洋似乎听出什么来,依旧红脸,结结巴巴:“曼姐你是个天才,什么都不要管,只管写,剩下的交给读者交给市场。当然,这些柴米也是不白给你的,算是一笔投资,将来你发达了可要报答我的。”
见曼姐微笑不语,他好象是被人看穿的小孩子,心虚:“书写得好,年入百万不是梦,千万也有可能。我是你的经济人,你发财我也有份的。”
曼姐依旧微笑:“海洋,还是谢谢你的帮助,尤其是你的鼓励,我们是好朋友。是啊……”她叹息一声“是啊,只管写,剩下的交给命运。”
高海洋实在太窘迫,胡乱拖了地,匆匆告辞。下了曼姐家的的楼,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是热汗。
头顶的雨还在落。
是的,不知道怎么的,他这段时间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曼姐的影子。
他也知道再见不太好,但怎么也忍不住。
今天曼姐已经看穿了他,高海洋很尴尬,感觉很丢人,但内心中却有一种隐约的欢喜。
日子平静不波过去,转眼到了十一月底。连续几轮推荐下来,曾曼的收藏已经到七千三百。就快上架销售了,只差最后一个推荐。这个大推荐要在上架销售期间上的。
曾曼本以为自己拿到这个收藏会激动,但此刻的她已经被高强度的写作折磨得麻木。经过上次的尴尬,高海洋不好意思来访,但他还是会在网上和曼姐探讨数据变化,顺便聊上两句别的事情,有点网友的味道。
这天,高海洋好象喝了点酒,聊天时打了许多错别字病句,他说,曼姐,我们这像不像是网恋,我去你那里算不算奔现呢!
我这是不顾一切奔现,现在就缺个知己红拂夜奔了。
曼姐老半天才回一句:“海洋,我要去看书了,回聊。”
这个时候,曾曼就算再迟钝,也知道高海洋对自己有想法,但这是不可能的,两人年龄相差实在太大,都快二十岁了。
一个正是万物竞发勃勃生机的年龄,另外一个已经在等内退,可能吗?
还要不要脸了?
天上的雨下着下着,坠落速度开始变慢,最后变成雪花在空中漂浮。
西南的冬天,屋中比屋外冷,等到雪下下来,当真是冷如冰窖。曾曼已经习惯了每日一万五千字的写作量,当天码字结束,感觉十指都在发烫发热,指关节也酸软得提不起劲,但身上却冻得像是要僵住。
她写作的时候用毛毯裹住腿,脚在地板上不停跺着,笃笃笃……
这没有任何用处,寒气如蛇,侵进骨子里,竟有点隐疼。
她实在顶不住的时候会跑进卫生间,打开所有浴霸灯,烤上十分钟,等到身上暖和了才鼓足勇气,跨进冷得没有一丝热气的书房。
曼姐住着豪宅,可钱包骨感到寒酸,她没钱交取暖用的电费,现在这日子还真有点抱着金饭碗讨口的意思。
最麻烦的时候,她月经又来了,只黑黑的几滴,感觉用卫生巾就是一种浪费行为。
同时,曾曼的脑袋很痛,里面就好象放了一颗乒乓球,骨碌骨碌滚动。
至于体温,是正常的,不像感冒。
曾曼有点担心,因为穷,去不了大医院,就打算去找高倪娜,那边应该能接受社保卡刷卡。
另外,曼姐平时没什么社交,数起来,还只有小高这个闺密,这么长时间没见,还真有点想她了。
周日,《庸人修真记》上架前一天上午,曾曼穿着以前一万多买的已经洗得发白的羊绒大衣,围着起球的巴宝莉围巾,顶了一头雪粒子出现在高倪娜面前。
高倪娜很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