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虚妄侧头看着睡得正香的琼璃,她轻轻起身,穿上唯一的猫爪拖鞋走出房门外,静悄悄的。
柔和的月光铺在阳台落了一地的银屑,走进阳台抬头看,只见半轮月亮卡在山顶的半个缺口向内窥视着怪物们的平静。
虚妄她转头看向了四周,隐隐约约看见楼梯处有着烛光的投影。
稀稀疏疏的外面起了风。
时钟弥漫着铁锈的味道,这世界本是不流行的。
虚妄没有再关心其他,只是侧头看向山的远方,那一面巍峨的石墙。
派发的使命没有完成,在紧张里偷得闲暇,半日浮生。
白鸦的秘密令人诧异,而虚妄毫不关心。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之所以索求力量无非是为了自己能更坚定的走下去。
这时,她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在轻轻地灼烧。
对了,虚妄伸出自己的手臂,静静呼吸,最后将全身漫游的感觉凝聚到指尖。
双手在空中比划一个圆圈,随即听见了无数丝线交错的声音,它们的声音是轻微的,像是精灵在仲夏夜的低语。
借着月光的银装素裹,透明的丝线像鱿鱼的触手在空中乱舞,逃过虚妄手臂阴影的遮挡,被月光裹上颜色。
丝线在两个指尖之间穿梭,虚妄尝试性地伸展手臂,丝线随着距离而不断被拉长,看起来有些许的治愈。buhe.org 非凡小说网
忽的一阵浊风刮来,丝线随风飘荡,虚妄侧过身子,将它对准阳台上的栏杆。
栏杆镀上了岁月的腐朽,褐色的木板里渗透出墨绿,这是受潮的表现。
虚妄干脆利落的双手架在栏杆的左右,操缚丝线慢慢的随着手臂向下滑动。
像是切蛋糕似的,那腐朽的木板被丝线轻松地穿过,先是毫无动静,但随着丝线慢慢下落,木板从中间出现了整齐的裂痕,再继续向下,裂痕向两外舒展。
最终,腐朽的栏杆被撕开,中间露出了点点嫩芽,丝线就悬停在嫩芽中间,不再向下滑动。
嫩芽因为受了这一飞来横祸,绿意瞬间变成了点点的昏黄。
“不错……我猜的没错。”虚妄断开了两只手的连接,丝线瞬间溶解在风中。
正如她所想,她能使用自己吸收的能力。
这丝线正是之前那名蛇人首领的能力,现在款款地落到了虚妄的手里。
她想要回屋了,此次前来只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可就在踏步的时候,虚妄有了半刻地停顿。
她回头看向了那株在裂痕里生存的嫩芽,心中不由得生了点怪异的怜悯。
虚妄回头走去,蹲在那株绿芽前,有趣的是,手臂的灼烧感再一次微弱的传来。
虚妄听凭风引,随着自己内心里那不知道由何而来的想法,再一次伸出了双手轻轻的裹住了那株被劈成两半的绿芽。
真奇怪,一股暖流随着心之所向流向手臂,慢慢地汇聚到了温暖的掌心。
舒适和轻柔的瘙痒感闹的人内心软化。
虚妄好奇地抬开双手,原来是那被劈成两半的绿芽正在用新生的嫩枝蹭蹭虚妄的掌心。
劈成两半的裂痕全然恢复。
“……”温柔的触感和细腻的心思,再冷的内心也能融化,虚妄的身体有点颤抖,她貌似想到了这曾经是谁。
那个永远留在雨夜的孩子,缪斯戈尔。这么一想,这夜晚忽然的冷了,虚妄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温润,似乎是泪水地滑落。
她自己并没有感到如此的悲伤,但眼泪还是顺着轨迹滴入嫩芽。
泪水在滋润它,而嫩芽再也没有回复,它只是这么欣欣向荣地站在腐朽的木板里。
它不做反抗,不做批判,只是活在这里,生在这里,它不希望有飞来的燕子为它鸣不平。因为这是它选择的路线。哪怕就像刚才那样被劈砍,被碾压,即使疼的想哀嚎,它也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嚎叫。
“只是这样。”虚妄一惊,回头猛地查看。
琼璃蹲在她的身后微笑,没有再多言,它绕过了虚妄,看着那一株嫩芽。
“真美。”琼璃探出自己没有血肉的手指头,轻轻地点了点嫩芽绿叶。
虚妄看着这平淡的一幕,心中却有了一丝震颤。
她忽视了琼璃对缪斯戈尔的情感,现在她有了足够的感情,这一份真实的坦言,震撼在心。
可是,虚妄却越发的不懂了,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的情感越来越多元化。
现在,她更是出现了一种愤怒、怀疑和无奈,交错的痛感。
“它或许并不期待我们的复仇,那我们又为什么要替它主张呢?”虚妄不解的问了一句,她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缪斯戈尔离去所带来的意义。
琼璃微笑着站了起来,它没有回复,只是回头,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去逛逛。”
虚妄只感到无限的落寞。
……
虚妄轻轻地扶着扶手向下探过脑袋,兰科还没有休息,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
它借着烛火,伏在吧台上处理事物,它的动作很轻,羽毛笔在纸上脱下水墨和划痕。
虚妄知道不该去打扰,于是缩回脑袋,回屋去了。
……
“早上好,这是我说的第三遍。”琼璃掀开了窗帘,阳光很不巧的没有直射到这里,带来的微光看起来像是黎明。
虚妄一夜无梦,一身舒坦。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是夜的安眠曲,酿成了一盏昏睡的灯,拉上窗帘,灯光席卷一身疲惫,将其化作辛苦的犒劳。
“睡得不错~”虚妄伸了个懒腰,她曾经一直认为这样没有体统,不过现在也无人在意。
琼璃先穿上自己的翠色大衣,边侧着脑袋看着她笑:“兰科大叔不会做饭,她让你尽量收拾快点,他说要用一顿大餐来补上昨天漏掉的一顿饭。”
虚妄点了点头,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她带的长枪了,自从她会使用白鸦之力。
这一次,她同样不打算带上。
整理好之后,依旧是昨天的西装,配上一枚蓝色的蝴蝶结看起来精致极了。
兰科穿上了紧实的风衣,在楼下等着,一手拿着烟斗,一手拿着白猫头套。
虚妄虽然觉得有所无奈,但还是承接头套戴上,不过很幸运,刚出门就撞上了一名路过的仲裁人。
对方皱着眉头,扬起脑袋,傲气的看了一眼随后便权当无事发生的离开了。
琼璃指着那人的背影说:“肯定不是英特勒丝的。”
……
饭店凑合了点吃食,兰科便打算领着两位去审判庭报备。
三个人并排,再一次逆行着人流,冷漠的怪物们不得不分叉绕着它们离开,这样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审判庭就在整座英特勒丝的正中心,这里的人流是最多的,也可以说是这个冷漠的城市里最不冷漠的地方。
虚妄根据自己先前的调查得知,英特勒丝反而是最不出仲裁人的地方。
相反,这里更容易出现审判官、统帅等人才。
统帅和审判官都是民间所流传的神馈,他们的标志在虚妄的印象里早已模糊。
审判庭是英特勒丝最中间的一个极高的塔,穿着正统严肃的仲裁人源源不断的向内或向外涌动。
而兰科和虚妄它们却成了彻底的异类,行走在这一群傲气之人的中央,总免不了受无数的白眼。
兰科压低了脑袋说:“都是一群低阶的喽喽,高阶的长官这个时候多半在出任务,到时候报备信息不要紧张,按我说的来。”
虚妄朝着琼璃这里靠了靠,而琼璃还在呆滞地看着这里:“这高楼我记得以前没有啊……嘶……”
进入了金碧辉煌的大楼,琳琅满目的水晶镶嵌在大楼的每一寸墙壁上,穿着白色长袍的文职们四处奔跑,手中拿着羊皮卷。
这让虚妄感到焕然一新,全然没有外面的冷漠,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向往。
“您好,新成员报备。”
就这么一路欣赏的到了前台,穿着蓝色长袍、戴着金丝眼镜的猫猫正认真的对着老式打字机打字。
听到兰科的话,对方抬起了疲惫的双眼,绽放了一点点笑意:“早上好先生,什么业务?”
“业务”是审判庭里的家伙为了专业和事务的效率而创造的名词,其本意是询问对方是什么神馈。
“告密人。”
此话一出,全场安静了些,琼璃紧张地回头看去,发现不少人向这探来了目光。
对方明显也吃了一愣,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被虚妄捕捉,是一种不满的揶揄。
“哦……事务所名字?”
“无名。”
“……”那蓝猫忍不住地笑了一声,随后尽力扬出点假笑恭维的说。
“我们还是很忙的,如果先生你没有其他有趣的冷笑话就请回吧。”
兰科的眼角抽了一下,随即没有在意对方,而是自顾自地抽起了旱烟,吸了一口烟,吐在蓝猫的脸上,最后挑逗地说:“我事务所的名字就叫无名。”
“……”对方再次沉默了。
“好的,请问要登记者的业务和名字分别是?”良久对方才给出回答。
“琼璃,骷髅,讣告者。”
对方打字的手停在了骷髅两字上,它疑惑地抬起眼睛看了看兰科,兰科也认真地回应,随后蓝猫犹豫的继续敲了下去。
“好……分支是?”蓝猫小心翼翼地问。
“骷髅小子,分支?”兰科回头挑逗了下眼睛,琼璃这才从呆滞回过神来。
“啊,没有分支。”
“……”蓝猫和兰科都沉默了,吧台上坐着的蓝猫推了推眼镜,手臂青筋暴起。
“请不要开玩笑,我们的时间很宝贵。”
“啊好好好,那就,‘时间学徒’。”这话听起来完全像是在应付,那蓝猫更加生气了,低着头,两手拍桌,似乎在压抑着怒火。
随后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没有这一个分支,请您认真对待。”
琼璃不以为然,侧过脑袋看了他一眼,随即无所谓的说:“现在不就有了嘛。”
“……”蓝猫全然不顾,直接点跳过。它现在只想着该怎么把它们打发走,安心完成自己的工作。
过了几分钟之后,它再问:“另外一位……”
“啊,虚妄,白猫……”兰科顿了一下,随后说:“告密人,刺客。”
“请您让它靠近点,我需要它向我证实身份。”蓝猫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一定要想办法让面前这个他看起来浑身不自在的暹罗出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