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至诚才要奋起反抗,却被韦捕头一把制住,死死捂住了嘴巴。
周县令双臂一张,阻拦道:“要想解开诅咒,便要奉她们为座上宾,若一味强取豪夺,说不定会造成玉石俱焚的后果。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难道我们还不应该吸取教训吗?”
“再说了,这上面除了乌夷族人,还有一个无辜的老百姓。镇压暴乱可以,但若是草菅人命,朝廷的威信只会越来越低,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一官员横着眉毛,“谁说另外一个人是普通老百姓,她如今已经变成乌夷族人,你还有什么理由要保她?”
周县令坚定道:“瘟疫时期,给本官捐献物资,让老百姓能吃饱饭的人是她;捐赠药物并提供治疗瘟疫方法的人也是她;不顾安危,替本官保存贪官污吏账册的人更是她。您说我为何要保她?!”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这么快脱离黑暗,重建家园,并且死亡得以控制,更多人能活下来,全是因为这个女子。”
“这样的人,合该得到圣主的嘉奖,而不是任由你们这样随意污蔑践踏。况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被迫变成一个乌夷族人的,她是受害者!”buhe.org 非凡小说网
那官员眯起眼睛,呵斥道:“周大人,你肯定被这妖女迷了心智,方才你所说之事,桩桩件件,哪是一个弱女子能办到的?她肯定早有准备,说不定就是借此机会来洗去污名,让你为她辩解的。别人不过演戏,周大人您又何必为此搭上性命?。”
周县令刚直道:“若换上一个男子,桩桩件件,您都觉得合情合理了是吗?只因是女子,所以您便轻贱她。您说她救百姓于水火是作戏,那么,这么多人想在乱世中求富贵名利,甚至想登顶封王,为何都没有登场作戏,待一个弱女子唱罢你们方才登场收喝彩?!”
“放肆!”
那官员暴跳如雷,“周大人领着圣主给的俸禄,吃着皇粮,却说出如此激进反动的言论,莫不是你是站在乌夷族人这一边的?这可是叛变,是要诛九族的!”
周县令一点也不怕,“下官孑然一身,并没有九族可以诛。圣主说过,下官的优点便是明辨是非,如今是非对错如此明显,下官怎么能辜负圣意而不仗义执言呢?!”
围观老百姓一听杨初意是捐赠物资之人,又想起当初挖出来的石碑,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纷纷为她求饶。
“别为难她!”
“对,她是我们的恩人!”
“狡兔死,走狗烹。这不是一个圣明君主应该做的事!”
“她没做过恶,反而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不然的话,以后还有谁为朝廷卖命呢?!”
老百姓举着手臂,不断高呼:“放人,放人,放人。”
朝廷官员有些犹豫,岭南王的人可不会管这些,他们一贯奉持着求精不求多的原则。
这些老百姓最是喜欢凑热闹,见风使舵,人云亦云,根本没有自己的想法,像这样的人永远都只能臣服在别人脚下,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所以他们觉得没必要将老百姓的感受放在心上,而是应该坚持自己要做的事,并且拿到结果最重要。
他们行动迅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干草和柴火,都不用等谁的命令,更无惧他人的眼光,直接就点火。
当橙色的火苗窜起,方至诚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
他涌出一股无穷的力量,奋力挣脱了比他更强壮的韦捕头,然后冲向那些人。
纵然知道双掌难敌四拳,寡不敌众,可方至诚依然选择战斗。
长枪指着方至诚的咽喉,可他无所畏惧,他要把心爱的人护在身后,直到生命最后一秒。
韦捕头看了一眼周县令,接收到讯息后便加入战局。
而周县令则是使出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老百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家可别忘了洪涝灾害时受过杨娘子粮食、肉菜和汤药的!恩人就在眼前,怎可让她被是非不分的官员残害,大家都动起来保护杨娘子。”
“周县令,你这是在找死!”
周县令愤慨与其对峙,“这里又不是地府,我为何要找死?!地大物博如凤藻国,难道我们不可以寻找情和理吗?!人间有情才能晓理明义,你难道要凤藻国成为一个无用之国吗?!”
老百姓被周县令说动,蜂拥而上与官差厮打起来。
“人间有爱,没良心不配有后代!”
“世间有情,无情无义不配得到老百姓的爱戴!”
“我们撑过瘟疫绝不是来向更黑暗的官府投降的!”
“兄弟姐妹们,为恩人,也为了更美好的未来,反抗吧,冲啊!”
这一次反抗,是为杨初意,但又不只是为她,是为了人们心中的正义和良知。
只是杨初意被赋予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形象,就站在他们眼前,触手可及,又与他们息息相关。
今日若我舍弃良知,安知明日还要舍弃什么,救人如救己。
一如冷静而淡漠的杨初意此刻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总是尽量克制情感,从不对人性抱有过多的幻想,可眼前的一切让她大为触动,隐藏在黑暗下面的,永远是最刺眼的光芒。
血肉和刀枪对峙,情理和强权对抗,烈火映照在人们眼中,也钻进来他们的心里。
“快救火!”
“老天爷啊,他们泼了油上去,所以火才扑不灭。”
方至诚心急如焚,可火舌卷食着一切靠近它们的东西,用衣服或树枝是无法扑灭烈火的。
杨初意与方至诚深情对望,可火海的热浪将彼此的眼中的情意都扭曲了。
不过众人也发现火势虽然旺盛,但却对圈里面的人无法造成伤害,她们安然无恙,仍是那般美丽。
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外面的火海正一点点侵蚀空间,不断朝她们靠近。
作恶之人总是准备周全,手持刀枪,平常人赤手空拳,呐喊、祈求、祈祷却成了唯一的武器。
这时候官家不敢造杀戮,只能镇压或驱赶老百姓。
烈火焚烧时产生的烟雾让众人咳个不停,灰尘钻进喉咙,让人声音嘶哑说不出话来,那热浪又迫使人们不断后退。
这样一看,便显得执着灭火的方至诚很傻。
周县令眼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使眼色让韦捕头将人拖走。
方至诚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他失控怒吼:“别扯,你他妈别扯我!”
那是杨初意第一次听见方至诚说脏话,那张板正的脸如今再也看不到正直的气质,只有滔天的恨意和扭曲疯狂。
杨初意心疼到无可复加,频频用眼神示意他离开,可方至诚如今的状态已然崩溃,哪里会听着进去劝。
爱人被架在火上烤,而且是里外两层受苦,这叫方至诚如何能不发疯。
那是他捧在心间的人,是他的生命和灵魂,如果这人在他眼前被火焰吞噬,那他便陪她走黄泉路。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快来,这附近有个水潭!”
“有水就可以灭火了。”
“一起去打水!”
“一起去!”
人们手上没有工具,双手捧着,拿树叶兜着,脱去外衣浸湿再挤水。
水源离得太远,那就集结成一支坚韧的队伍,坚信不疑地做着正确的事。
水潭遥远,人力有限,官员笑老百姓可笑愚蠢,可当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他们脸上的嘲讽之意戛然而止。
“嫂子!”
“至诚媳妇!”
“丫头!”
杨初意愣住,他们怎么来了?
不对!
三里村离这里这么远,即使有人快马加鞭回去传话,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至诚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冲过去问众人:“你们怎么来的?谁去通知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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