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不知道周围的人对你抱有怎样的恶意,就像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你抱有恶意一样。
这两年来的风言风语一次又一次地摔打着小丽那仅有的自尊,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会与之争辩,可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她又该如何去面对世人对自己的恶意呢。
……
小丽把冲好的橙汁放进连凯的小书包里,又拽了拽连凯那稍有褶皱的衣袖,真想不到再有半年连凯也要升小学了。这一切仿佛都太快了,快到自己几乎反应不过来,可这一切好似又太慢了,慢到她不知道要在这样的迷茫中再沉浮多久。待到把连凯送到学校,小丽便顺路回了趟娘家,虽然离得不远,可她也有半个月不曾来了。小丽才走到门口便听到嫂子那尖利的声音,
“你个窝囊废!想要儿子你娶别人去!不想过就离婚,你冲谁甩脸子呢!”牛永红边喊着边将一摞盆碗扔到院子里,正砸在小丽的跟前。
牛永红见到小丽来也丝毫没有罢手的意思,随即出来拉住小丽指着屋子里哭喊道,
“小丽你来评评这个理,是我愿意生两个闺女吗。你哥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他就是想我走了好娶别人啊!牛利明你给我出来!。”
此时屋子里也走出来一个男人,对着牛永红厉声喝道,
“行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你喜欢嚷你到街上去,我惹不起我躲得起!”牛利明说着便将北房的屋门关上,牛永红见状又赶忙上去砸门。
此时南房的门也开了,一个满面慈祥的老人走出来拉住小丽的手,
“他们的事咱们管不起,别跟他们搅和。”油良媒说着就拉着小丽回了屋。
对于这种情况其实小丽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哥哥是家里的独子,嫂子今年刚生的二胎又是女儿,两人经常因为这件事乃至这件事牵扯出的其他事而大动干戈,这对于街坊四邻来说都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爸爸怎么样?”小丽问道。
“最近还好,就是这一阵比之前更糊涂了,也总爱发脾气。”油良媒说道。
小丽走进里屋,此时牛玉成正在炕上熟睡,现在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安静一会了。牛玉成当过兵,参军之初正赶上“二炮”的组建,他也有幸成为其中的一员,退伍以后又被分配到了怀山县的钢厂里工作,后来就娶了油良媒。可不要小看这个乡镇书记的妹妹,她可是八里镇有名的劳动模范,当时上级给了一个到北京上大学的机会,可是县里领导说哪有老百姓的孩子吃苦,干部家的子弟上大学的道理,这个机会应该让给穷人家的孩子,就这样油良媒错过了人生中唯一一次读大学的机会,却在联谊晚会上遇到了牛玉成。
两人结婚以后不仅恩爱,生活上也十分富足,孩子不多可也是儿女双全,可惜牛玉成才五十几岁就患上了小脑萎缩,自从前年玉山走后,牛玉成也因为心疼女婿而急火攻心中了风,曾经走路都像踢正步的人如今却是连路都走不稳了。他一着急嘴里就总是吱吱呜呜的,可周围的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就更着急了,吱吱呜呜的也就更不清楚了。
小丽这次来一是回来看看爸妈,二是想从家里拿点钱,连凯刚开学,学校马上就要交学费和书本费,连凯之前的衣服也不怎么合身了,自己还想给连凯买两件衣服,钱虽然不多,可小丽现在却也一下拿不出来。油良媒自然知道女儿的不容易,转身就从柜子里取出三百块钱交到小丽手上,正这时,牛利明却突然进来了,边推门还边骂道,
“混蛋娘们,娶了你就是倒了霉……”
牛利明正骂着,就看到油良媒交到小丽手里的三百块钱,好嘛,这下他肚子里憋了半天的怒气终于撒了出来,随即对着小丽说道,
“人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这倒好,你说说,玉山死了这两年你从家里拿走多少钱,爸爸攒的这点钱怕不是都要被你拿去填了他们家的黑窟窿,妈妈要给那是她的事,我不给!”牛利明说着就走上前来争抢那三百块钱。
这时牛永红也听到了南房里传来的叫嚷声也赶忙跑了过来,在听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也用那尖利的声音说道,
“咱们自己家的屁股还没人擦,却总想着帮衬外人,我们也不知道爸爸到底攒了多少钱,可就算是像牛怀金那么有钱也架不住有人这么造啊。再说了,你们指望着谁给你们生孙子呢。”
这话说的油良媒心中也是一阵恼火,便也站起来朝着牛永红喊道,
“我自己的闺女,什么时候成了外人,你是当嫂子的,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难道你们跟我要的钱还少吗?”
“那我管不着,反正咱们家的钱不能再好了外人。”牛利明吼道。
几人一阵吵嚷,惊醒了在一边睡觉的牛玉成,他虽然不知道家人们是因为什么事而争吵,可他还是想把大家先劝开,于是也跟着吱吱呜呜的喊了起来。一时间这个不大的屋子里便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哭声、吼声、劝导声、闲言碎语声、吱吱呜呜的咿呀声,几乎要把这陈旧的屋顶也掀了去。
小丽看着哥哥嫂嫂唾沫横飞、怒眼圆睁,又看向一旁尽力劝导却又无可奈何的爸爸妈妈,小丽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她松开手里的三百块钱,奋力的站起来,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啊,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任凭自己如何乐观,如何向上,却总是活在别人的冷眼与偏见中,自己也只是一个想好好生活的女人啊,可为什么人们要对自己抱有如此之多的恶意,如今就连自己生长了二十几年的家也容不下自己了,天地之间如此广阔,难道就真的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吗。
小丽一路跑回家中,她看着墙上玉山的照片,她哭得更大声了,一切美好的开端,又是一切折磨的开始,我的爱人啊,我的冤家……
……
连凯远远地便看到校门外妈妈的身影,他高兴地跑着、跳着来到妈妈的跟前,他好像是有很多开心的事要向妈妈讲述,可当他看到妈妈通红的眼眶时也渐渐地收敛了脸上的喜悦,
“妈妈你怎么哭了,你看老师给我们发糖了,给你。”
小丽看着连凯小小手中的大白兔奶糖,徐徐的春风吹到她的脸上,又徐徐的吹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