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一如和亲前,花团锦簇,富丽堂皇,小汝坐在后院门槛上,借着高挂在屋檐上灯笼光亮,低着头,认真绣着什么。
向桉站着瞧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小汝这妮子竟是在绣香囊。
想到那日她拿一整箱春风笑时的大胆和如今为心上人绣香囊的认真,两相对比,真真是判若两人。
算算时间,小汝今年已十八,这个年纪在塬国大部分女人都生了一个孩子了,纵然是不急着生孩子,也到了是该相看人家的时候。
不过,她不是把她赶出公主府,并给了一笔巨额安家银了,怎么现在她在公主府?
向桉凑过去,正要了解了解原因,忽然来了一道不满的声音:“谁让你在这里的?”
只见声音的主人身高体型高大,两只胳膊上的肌肉优为发达,加上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浓重的眉毛深深蹙着,身着黑色短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气,简直就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向桉吓了一跳,下意识跳到小汝身前,张开双臂挡住男人视线,厉声喝斥:“你是何人?公主府内你胆敢作乱!?”
声音很大,寻常作恶之人此时早就该跑了,可面前的男人恍若未闻,提着灯笼,继续走,眼看男人要到跟前,向桉反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准备殊死搏斗。
下一瞬,男人径直穿过向桉的身子,直直走到小汝跟前,粗声粗气道:“说了多少次,公主府不缺你绣香囊的这点光,多燃一盏灯公主不会怪罪,你怎么回回不听?非要把自己眼睛弄瞎了才罢休?”
公主不会怪罪?她不是死了吗?
忽然,向桉脑子一个激灵——对了,今日她把皇帝宰了。
皇帝一死,为了安民心,在没有定好下一个储君前,宫中定然会封锁一切消息,一个只封普通百姓消息的封锁。
“席哥你莫气,我下回定会记得。”小汝红着脸,双眼直直望向漆黑夜里的远处,“公主最是爱美了,我只是想尽快绣好,好尽快烧给公主。”
刁席不满:“你这般折腾自己,公主怎会安心用呢?”
闻言,小汝眼圈瞬时通红:“公主最喜欢我了,她会用的、会用的。”
她想起和亲前一天,公主突然把她赶出公主府,给了她好多好多银子,说自己找了个好人家不日就要和亲了,让她也找个好人家。
刁席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呀你,真是拿你没办法,快进屋去,大晚上站在这里喂蚊子?”说着,推开房门,举着灯笼,牵上小汝的手将她领进屋子。
门关上了,向桉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心道:“又忘记自己不是人这件事了。”
听着房内隐隐约约传来的公主府管家声音,向桉大致想到了小汝是如何哀声求管家进府的了。
瞧着小汝与那男人亲密的举动,那男人应当就是小汝的心上人。
外表看着凶巴巴的,一言一行却都是为着小汝考虑的,是个不错的可托付之人,她可以放心了。
出了公主府,漆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接一道雷电腾空劈下,半个时辰后,乌云散去,依旧月朗星稀,地上多了一个被雷电击中的向桉。
“该死的系统,天杀的系统!你生儿子没屁眼!”
稀里糊涂的话,稀里糊涂的人,人都快被劈傻了脏话不仅没停,还不带重复的。
事实上,向桉以前从来不说的,甚至是不屑,说的最多的时候是她成魂魄后。
盏茶功夫后,麻痹的身体恢复,向桉深深呼出一口气,如鱼儿浮水一般慢慢停在半空中,左右环顾一圈,一时间心里有些怅然,天地之大,竟不知该去何处。
不远处,一道道黑色身影轻飘飘踩着瓦片,轻松越过一座又一座屋顶,向桉惊得飘直,直至亲眼看着黑影一个个没入皇宫高墙之后。
那些黑衣人会是谁?
谁派的?谁能在京城悄无声息养这么多黑衣人?
遥遥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皇宫,向桉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跟上去瞧瞧的想法。
自从她因为皇帝而变成魂魄后,她就有意识的避开与皇帝有关的一切事,皇帝下葬她都不去瞧一眼,更别提注定不会太平的今夜。
今夜,不管成年或不成年的皇子,但凡朝中谁现在有点野心,今夜应当都会疯狂,激烈程度甚至会比过真正历史上的九子夺嫡之争。
按了按砰砰乱跳的心口,向桉低喊了系统:“你再不重开,塬国马上就要乱了,会死人的,死很多很多人。”
意料之中安静,她和系统彻底断联了。
黑衣人入宫后,接二连三黑衣人如同蚂蚁一般,接连不断跃进宫中,不多时,漆黑的夜里响起剧烈的刀剑相撞,铁与铁的碰撞,喷射的火花划破夜的黑。
又半炷香后,京城巡防、九门提督纷沓而至,打杀声愈发激烈,随后声音越来越小,为首的几方人马拿出令牌,证实过双方身份后相互拱手离开。
“赢了。”
一直观战的向桉松了一口气,京城的防守抗住了第一波冲击:“希望能扛住接下来的冲击。”
想到这里,向桉心里又是没由来的一阵恐慌,一时杀人一时爽,心里的怒气是出了,可杀了皇帝过后的后果她承受不住。
此时此刻她后悔宰了皇帝,她一开始打的算盘是她死则重开,除她和皇帝外,不会有人为此事而丧命。
“我真的错了吗?”向桉不由怀疑起自己做的决定。
深深吐出一口气,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迷惘、无助齐齐涌在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四合院里灯火通明,即便里面的人已经保持安静,但呼吸声隐瞒不住,几百号人挤在一个院子,稀薄的空气做不到让他们放轻呼吸。
不用多加思考,向桉轻易穿门而入,从挤挤挨挨的人群中一一走过,锋利的刀,冷硬的盔甲,嗜血的眼神,向桉越走越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