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板和王公鸡是银城桑拿中心的常客,有一度他们经常上银城桑拿中心洗桑拿,把一个个漂亮的桑拿小姐都“洗”尽了。曹老板身材壮硕,长着双好色的鱼泡眼,是做家电生意的。王公鸡灰头灰脑的,还只三十出头,就有很多白头发了,自称是股票大王。曹老板一脸流氓相地拍了拍石小刚的肩,“你开起赌场来了?可以吧。”
石小刚有点忌讳曹老板和王公鸡,曹老板的两只眼睛含着凶光,王公鸡那张两边不怎么对称的脸上却一脸的邪恶。银城桑拿中心的小姐曾对他说,这两个人好恶的,洗桑拿时虐待她们。石小刚觉得自己虽然心也狠,但他从不在女人面前张牙舞爪,所以他觉得这两人不是善类。他做出欢迎的样子说:“哪里哪里,比不得你们。”
马老板说:“我们哪里比得了你?你敢开赌场,证明你来头不细啊。”
“什么来头不来头?混饭吃而已。”石小刚看马老板一眼,马老板剪了个板寸头,模样刁钻、凶悍。石小刚想这样的人一定比他还坏,心里就很重视他们,把头往酒吧方向一摆,说:“几位老板,先到酒吧里吃饭吧。”
曹老板大声吼道:“走,吃饭去。”脚就在地上跺了下。
石小刚知道这几个人不好对付,便把目光丢到光头脸上,光头正望着他。他对光头招了下手,光头走拢来,他在光头耳边小声说“到时候给我留神点他们”,忙去酒吧招待他们。三个大人加宋经理往酒吧里一坐,立即呈现出缺乏教育的流氓相,一只只穿着皮鞋的大脚全架到茶几或其它椅子上,歪着身体,叼着烟,咧嘴笑着,一口痞腔。石小刚留着神,边亲自撬开一瓶人头马,将酒盛上,端到这几名彪形大汉前,怕他们在他这里吵闹,脸上就有点讨好,说:“人头马,尝一口。”
曹老板瞟一眼说:“这酒没味,淡了。”
马老板耸一下肩,附和道:“这酒度数不高,喝起来没劲。我宁可喝邵阳大。”
王公鸡骂道:“喝什么卵酒?又不是来喝酒的,是来赌钱的。”
几个人还真不是来喝酒吃饭的,饭只是吃了十几分钟,四个人跟石小刚把酒杯一碰,将杯中物一口倒入嘴中,就嚷着要玩赌博。莫伢子笑眯眯地走来,领着他们进了赌场。石小刚折回房,准备把钱放到保险柜里去,却发现少了一沓钞票。他不敢相信,自己重新数了遍,确实只有十九万二千元。他又数了遍,仍是十九万二千元。他把十九万二千元放进保险柜,锁上,心里冷笑一声,不觉就有一丝悲凉,他的王国里出现了贼!他点上支古巴雪茄,想这事应该严肃处理。我养的人,居然打起了我的主意,这还了得?他阴着脸走出来,见猛女杨妹走来,就瞥着杨妹问:“我吃饭的时候,你看见有人进我房间没有?”
杨妹摇头:“我没注意。”
他说:“周妹呢?”
杨妹说:“周妹在睡觉。怎么啦石总?”
石小刚撇下她,走到站在门口的保安前,问保安:“刚才有人走进我房间吗?”
保安想了下说:“好像莫经理进去了下。”
石小刚说:“哪个莫经理?大的还是小的?”
保安说:“买菜的莫经理。”
石小刚的脸色变了,骂了声“这个杂种”。他步入了赌场。那天下午他输了四十万,曹老板他们好像从宋经理嘴里知道了什么,不愿跟澳门来的高手玩,点名要跟石小刚玩,石小刚就玩了。曹老板赢了四十万后,不玩了。曹老板说:“我爸爸告诉我,见好就收。”
石小刚有点恼,知道这几个人不好惹,忍了,送走曹老板和马老板他们。他把光头和莫伢子叫进酒吧,把脚架到茶几上,对莫伢子说:“把你表弟叫来,我有话要问他。”
莫伢子就去叫表弟,莫表弟正同他勾引来的本乡的妹子在房间里搂搂抱抱,莫伢子敲门说:“表弟、表弟,刚哥叫你。”
莫表弟在房里说:“我就来。”
莫表弟穿上一身干净的酱色西装,还对着镜子梳了下头发,这才吹着口哨地走了来。莫伢子站在酒吧门前对莫表弟说:“在这里。”
莫表弟以为刚哥叫他喝酒,就快步走来。莫表弟看见刚哥和光头坐在一张杉木桌前,都望着走进来的他,莫表弟就问:“刚哥,你叫我?”
石小刚不理他地点上支古巴雪茄,这才拿厌恶的目光打量莫表弟,心想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瞧瞧,不然何以服众?便说:“我记得在你要求负责采买时,曾说,如果你有一丝偷窃行为,或买菜落钱,你要我剁了你的手和一只脚,你说过这话没有?”
莫表弟脸色紧张了,“我是说过,刚哥我又没落钱。”
“你是想留手还是留脚?”
莫表弟慌了,“我没有偷窃和落钱呀刚哥。”
石小刚吐口烟,盯着他。“你敢说你真的没有?”
莫表弟结巴了,“真真真的没没有。”
石小刚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十斤肉说是十一斤,十斤鱼说成十二斤。前几天,你买回来的三只鸡,一只鸡只有四斤二两,你说五斤。另外两只鸡,一只四斤六两,一只三斤八两,你说是五斤三两和四斤八两。有这事没有?”
莫表弟脸变白了,“没没有这事。”
“光头,把厨房的大师傅跟我叫来,要他把记的账本一起拿来。”
光头扫一眼莫表弟,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后,大师傅跟着光头来了,大师傅是光头请来的,与光头有亲戚关系,大师傅脸色很庄重地说:“老板,你叫我?”
石小刚说:“把我要你记的采购账本拿来给这个畜生看。”
大师傅就掏出本子,把记的账给莫表弟看。账本上写着莫表弟报的数子,和大师傅称出来的实际数子。莫表弟没想到石小刚会暗中来这一手,噎住了。
“还不承认?”石小刚说,指着大师傅,“他是干什么的?手一提就晓得你买的肉是几斤几两。三个月前他告诉我,你这杂种买的肉啊鱼啊鸡啊缺斤少两。我晓得你会来这一手!我让大师傅把你买回来的东西过过秤,倒看是多少。结果你把我们做宝搞是吧?”
莫表弟一下子脸色苍白,“刚哥,我真的不敢。”
石小刚猛拍了下桌子,“本来我还想到了年底再跟你算账,你居然不要我等到年底就发展到进我房里偷钱了。你这狗杂种。你是活久了不顺了是吧?”
莫表弟说:“我没偷钱,我真的没偷钱。”
“把钱交出来我就饶了你。”石小刚很凶地瞪着他,“不然我剁掉你一只手。”
莫表弟说:“我没没偷你的钱,刚刚哥。”
石小刚对大师傅说:“你去,到灶屋里拿把菜刀来。”
大师傅转身走了,酒吧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杉木板和皮鞋油气味一下子变得很浓。石小刚盯着莫表弟,莫表弟却不敢迎接石小刚那愤怒的目光。石小刚想这个畜生太不争气了,“我那么信任你,你却把我的信任当狗屎样丢了。你这号人,永远做不了大事。”
莫表弟一脸不安道:“我真真真的没偷你的钱,刚刚哥。”
大师傅拎着菜刀来了,走路迟迟疑疑,因为这关系到莫表弟的手,他那颗肥头里就充满了举棋不定的矛盾。这是一把大师傅用来切肉的菜刀,磨得很锋利。石小刚转头对莫伢子说:“莫伢子,人是你叫来的,你把他的手剁掉。”
莫表弟噗嗵一声跪到地上。“刚哥,我没偷你的钱,真的真的没偷,我向你发誓。”
石小刚说:“一万块钱是小事,一只手是大事。你交出一万块钱,看在你父母和同村人的面子上,我不剁你的手,你还可以回家去做你的木匠。”
莫表弟赌咒道:“刚哥,我要是偷了你的钱,我娘都是你的崽。”
“你还敢骗老子?你是真不想要这只手了。剁手,光头,把他的手按到桌子上。”
光头是练了武功的,劲大,一上去就把莫表弟的右手抓起来放到了桌上。莫伢子拿着菜刀,迟疑着不敢下手。石小刚盯莫伢子一眼,“何解,还要老板动手嗳?”
莫伢子就举起刀,望一眼表弟说:“这是你自己事先说的,说你落钱就剁手剁脚,你不能怪表哥啊。表哥对你不起了。”
莫表弟见表哥举起菜刀真要砍他的手,叫道:“等等。我交出那一万块钱好不好?”
石小刚想到底软雕了,说:“那你交出来。”
莫表弟说:“我把一万块钱放在储藏室的辣椒袋子下面了。”
石小刚对大师傅说:“去把钱拿来。”
大师傅去了储藏室,石小刚又重新点燃古巴雪茄,望一眼莫表弟,“你这畜生,本来你落买菜的钱,我让大师傅记账是准备到一定的时候扣你的工资,让你老实点。你这畜生变本加厉,居然敢偷老子的钱。我不治你,那人人都可以偷老子的钱。你说是不是?”
莫表弟这个时候已经软得像一滩泥了,“刚哥,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大师傅拿着那一万元走来了,石小刚接过那一万元,闻到了刺鼻的辣椒气味,他把钱丢到桌上,这才望着莫表弟说:“你是哪只手偷的钱?你老实说?”
莫表弟一听,头就在地上砸着,“刚哥,原谅我,请你饶了我吧,请你饶了我。”
“我说了我今天不剁你的手,看在你爹妈的份上。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你。我要剁掉你的一个手指。剁你的大拇指,让你长记性。”他转头对莫伢子说:“他肯定是用右手偷的,剁他右手的大拇指。剁了喂狗。你今天就跟我滚。”
石小刚说毕,起身,一脸怒气地抬脚把椅子踢开,走出酒吧。他听见莫表弟在酒吧里大喊大叫,他没理睬,瞧一眼栓在柱子上的那条大狼狗――大狼狗是他两个月前花四千块钱买来护院的,很壮大,叫起来十分凶。大狼狗看见他走过来就弓起身,对他摇尾巴。
莫表弟捂着血淋淋的右手冲出酒吧,向他和莫伢子住的房间冲去。莫伢子却用两根指头拈着莫表弟右手的大拇指走来,给石小刚验收。石小刚冷冷地说:“丢给狗吃。”
莫伢子将血淋淋的大拇指丢在了狼狗前,狼狗用鼻子嗅了嗅,马上将那大拇指叼进嘴里噍咬起来,噍得那指骨咯嘣嘣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