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星玄不情愿地趴在枕头上,“小茗,看一个男人的背不会不好意思吗?”
“这有什么?我是兄师弟多,一到夏天全都光膀子。”
“跟你说吧,仙鹤山的针灸可是至高无上的享受,有价无市的。”
尘星玄并不是真的晕针,他只是不喜欢任由他人摆布。
“渣妖,今天你算是捡了大便宜了,我这是看在你娘六张大银票的份上,换个人请我我也不扎。”
尘星玄又想气,又想笑。
小茗手快,一针接着一针已经扎满了尘星玄的后背。
这银针极细,痛感只有那么一点点,尘星玄接下来觉得浑身舒畅,昏昏欲睡。
他一觉睡醒的时候发现卧室里是黑漆漆的,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小茗不在?
尘星玄手心一弹,隔空点燃了桌上的灯火。
他翻过身来,平躺在双月洞雕花大床上,盖着属于小茗的被子。看着床梁发了会儿呆。
尘星玄摸了摸心口,一股绵延不绝的剧痛传来,可是比起先前,已经好了许多。
想来是小茗针术高超,才把尘星玄的痛苦降低了一成。
他想小茗了,可是这幅柔弱的躯体又实在爬不起来。
尘星玄昏昏沉沉又睡了过去。
待再睁开眼,已经天明。
桌上的蜡烛全部燃尽。小茗一只白嫩的小手撑着头,支在桌上打瞌睡。
尘星玄坐起来,看了小美人儿几秒钟,然后下地把小娇妻抱起来放在大床上。
“小茗,谢谢。”
尘星玄给小茗掖好被子,咳着走出去。
天气不错,大清早就有欢快地叽叽喳喳声。
尘星玄一低头,看到了几只毛茸茸的鸡仔。
嗯?我的花园变成鸡窝了吗?
尘星玄猜想,没有哪个丫鬟敢这么干,除了小茗。
他颤颤巍巍走向凉亭,此时的尘星玄需要用乐律调息。
迈步上台阶时尘星玄不小心自己拌了一跤,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
这时候一只手接住了尘星玄。
一身桃花粉,小手白皙却也不失力量。
小茗笑颜如花。“痨病鬼,走不动就叫人帮忙,没什么丢脸的。”
小茗搀他坐在古筝面前。她自己也在亭子边缘木凳子坐下。
“怎么,我不叫我渣妖了,又变成了痨病鬼?”
看着尘星玄全无血丝的脸,小茗刻薄挤兑的话忍了忍又咽了下去。
同情心这东西姑娘还是有的。
“病唠鬼,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做人?”
今天除了针灸,小茗还探查了尘星玄的病情。这家伙确实病的挺重的。
具体来说,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应该是为了从妖变成人,正在经历逆天改命的脱胎换骨之痛。
这痛要持续好久,运气好疼个十来年,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伴随一生。
都说最高一级的痛是产妇分娩之痛,尘星玄现在经历的就跟分娩差不多。
而且产妇就算是生的再慢也不会生个三五年,尘星玄这骨头揉碎重塑的痛苦却是时时刻刻伴随着他。
尤其是昨晚,恰逢月圆之夜,小茗帮不了他太多,只能下了镇静安神的针让他睡着。
“我……本来不想对任何人说。”尘星玄掀开盖古筝的白色丝绢。
“不勉强。”
小茗只是随口问问,既然人家不想说,那就不说呗。小茗又不是刨根问底的长舌妇。
“但是,你不是外人。”
尘星玄手指轻轻拨响琴弦,因为他动作轻柔,筝音声音并不大,加上尘星玄磁性的声音,跟筝鸣配合的相得益彰,就像是筝曲在给尘星玄的故事加伴奏。
“说来你可能无法理解,我虽然生来就是妖,但是我感觉这是造化弄人。”
“或者当初地府走过奈何桥时投错了胎,我总觉得我本应该是个人。”
小茗小手托着下巴,欣赏着尘星玄玄妙的筝音,还真是好听。说的比唱的好听,应该就是眼前这副画面吧。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有人虽然生来是男儿身,但是基因性格都是女子,也有人生而为女子,却觉得自己天生应该是个男的。”
尘星玄是个妖,但是他有追求,又能忍受别人不能忍受之苦楚,说心里话,小茗还有些佩服他。
“渣妖,当妖可以万寿无疆,当人只有几十年的寿命,你不后悔吗?”
“我很感激。”尘星玄说。
“真正的尘星玄临终之前遇见了我,他说是他的幸运,但我觉得也是我的幸运。”
“哦?他怎么死的?”小茗问。
“遭遇打劫。一群富家公子外出游山玩水,遇见了强盗,不仅劫财,还看上了尘星玄这张脸,想要绑他去当压寨夫君,……”
“我去,强盗男的女的?竟然好这口?”小茗一拍大腿,她就听不得这不平之事,听了就浑身上下觉得憋屈。
尘星玄道:“女的,五大三粗母老虎一只,尘星玄是斯文人,自然不愿意被强娶,他宁死不从,那母大虫把尘星玄拖到山崖边,娶她和跳下去,逼着他做选择。”
“然后他跳了?”
“不仅跳了,还砸到正在晒太阳的我。”
明明很沉重的一件事,生生被这渣妖给讲成了笑话。
“当时没死?”小茗猜想,他可能嘱托了渣妖什么,才让渣妖换走了这幅漂亮的躯壳。
“他让我代他向家里报个信,后来又后悔了,哭着求我不要去,说怕他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激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我答应他替代他五年,帮他孝敬父母,过了五年,这副躯壳就是属于我的,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这样啊,他还真算是个孝子。”
“你这筝弹奏的真好听,音律治病我们仙鹤派也有,但是师尊说我是个音痴,不让我学。”
尘星玄头一次敞开心扉跟人说自己的身世,他心里好像有块陈年的巨石落了地,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在这里的五年,他也实不好过。
这女人,仿佛就是他的药。
尘星玄道:“没有什么音痴,勤能补拙,娘子想学我来教你。”
“好啊好啊。只要你不叫我娘子,我们还是能做朋友的。”小茗乐颠颠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