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就算了。”丛业改口。
若因为一只羊,她再遭父母责怪,继而想不开,跳了河,那卢茜的死亡就与她有关了。
丛业自认不是好人,但伤天害理的事她也不曾做过。
“我既答应了嫂子,就不能反悔。”卢茜却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她定了定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若是,若是我爹娘跟你要回羊,你别应下。”
看来卢家爹娘果真是不好相与的。
若不牵扯到卢茜,丛业当然不会松口。
但是这姑娘是个明事理的,丛业就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姑娘跳河。
只是卢茜说的坚决,卢东恐怕已将羊送到她家了,她再说不要,就显得矫情了。
“罢了,等你父母上门再说。”
卢茜很愧疚,人家嫂子救了她的命,她答应给报酬,又反悔,这做法实在是让人不齿,卢茜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嫂子,你到时候别松口。”
卢茜不想做忘恩负义的人。
她被打被骂,那是关起门来的事,若是她娘吵上嫂子的门,那就成全村的笑话了。
有这样的爹娘,日后谁还敢上她家提亲?
她时时刻刻都盼着能早些嫁人,如此就不用日日遭爹娘嫌弃。
“听你的。”
面对这些心善可爱的小姑娘,丛业总更心软些。
卢茜这才放下心。
一旁的小雅一直目带崇拜地看着丛业,她就知道嫂子最好。
卢茜的衣裳裤子还在滴水,丛业见她嘴唇都白了,便说:“你身形跟我差不多,先去我家换身衣裳。”
如今是秋日,衣裳穿的不算多,湿透了紧贴在身上,被人瞧见总是不好,卢茜忙点头,“多谢嫂子,我回头给嫂子洗了,送回来。”
三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见到小雅口中的吊桥。
吊桥挂在半空,无风自动,看着就不安全。
小雅有点不敢走。
“没事,我带着你走。”丛业牵着小雅,又让大黄狗先行。
别看大黄狗救人时义无反顾,让它过晃动的吊桥,它倒是有点发憷,大黄狗半趴着,蹭向丛业的裤腿。
丛业抓着它的后颈皮,一个使力,将大黄狗提了起来。
大黄狗更黏糊了,伸长了舌头,舔着丛业的手腕。
丛业一手抓着大黄狗,一手牵着小雅,先一步踏上吊桥。
只是吊桥有些窄,无法容纳两人一狗同时通过。
丛业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看我走。”
大黄狗盯着丛业的双腿,而后学着丛业的动作,试探着一步一步朝前挪。
丛业勾着嘴角,夸赞,“不错。”
大黄狗回头看了她一眼,尾巴飞快地摇动几下。
随后走的更快了。
等大黄狗走远了,小雅才捂着嘴,小声说:“大黄跟孩子一样,不经夸。”
可不就跟孩子一样?
丛业没意识到自己眼底笑意越来越浓。
初到陌生地方,她纵使再淡定,夜深人静时还是有些寂寞,亏得大黄狗一直陪着她。
大黄狗很快走到河对岸,它兴奋地朝着丛业叫了两声。
也不管大狗能不能看得懂,丛业远远朝它竖起一个大拇指。
大黄狗尾巴摇的更快,它还准备再回来。
脚才踩上吊桥就被丛业制止。
大黄狗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又退了回去。
小雅看了直笑。
就连一直忧心的卢茜都忍不住弯了眼睛。
过了桥,要去丛业暂住的院子,还得往回走。
还未到院子,迎面先走来三个人。
离的近些,丛业才发觉这三人长得各有特色,一个矮胖矮胖的,脸胖的五官都模糊了,一个高瘦高瘦的,脸是被酒色掏空的惨败,还有一个不高不矮,长得倒是周正,不过眉心一道疤,平添了几分凶狠。
丛业感觉灵敏,还未走近,就察觉到三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她不着痕迹地站在小雅跟卢茜前面。
本来双方会错身而过,那三人却在双方离还有一米远时停下脚步,矮胖男人跟高瘦男人相视一眼,矮胖的男人往旁边挪了几步,挡住丛业的去路。
“呦,你们都是哪家的小娘子?”矮胖的男人先打量了走在最前面的丛业,“长得真标志,要不要陪哥哥玩?”
前几天丛业吃的饱,睡的好,整个人气色都好了几分,让她本就不差的容貌越发清丽脱俗。
矮胖的男人盯着丛业的脸,竟毫不掩饰地吞了吞口水。
高瘦的男人则隔着丛业打量小雅跟卢茜。
他惊喜地发现这三人长得都不错,顿时也来了兴致,他视线在小雅脸上流连,眼里的邪淫之意丝毫不掩饰。
小雅吓的哆嗦,她飞快地低下头,原想将自己藏在丛业身后,待看到丛业单薄的肩膀,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三人当中她认识最边上那个眉心有疤的男人。
他是村里有名的恶霸,名叫张池,爹娘早早去世,起初村里有人看他可怜,会给他点吃的,后来传出他是扫把星,村里人怕被牵累,都避着他。
张池似也不在乎,十七八岁时便去镇子上去当赌坊的打手。
因村里有户姓徐的男人好去赌坊,输光了家底,还欠了许多,赌坊老板直接让张池打断姓徐的男人的腿。
姓徐的婆娘在村里到处宣扬,自那以后,村里人见张池能躲就躲。
后来村里人又听说张池不在赌坊干了,只是他一直未回村,村民也不知道他如今做些什么。
此时乍然出现,小雅不由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张池对上小雅的视线,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是梁树妹妹?”
小雅飞快地点了点头。
张池转开视线,眼看着高瘦的男人朝小雅伸出胳膊,他抬手,阻止高瘦男人,“别动她。”
“怎地?她是你相好的?”高瘦男人问的不怀好意。
张池皱眉,“没有的事。”
他并未撒谎,他跟小雅见面的次数不多,之所以愿意出手,是因为她哥梁树。
在张池看来,梁树就是个傻子。
村里人都厌恶他,叮嘱自家孩子离他远远的,说他是小偷,说他是扫把星,跟他说话会倒霉。
那些孩子听父母的话,不光离他远远的,还会在离远之后唾骂他,用弹弓打他。
那时候他还不到十岁,个头瘦小,却是个狠的,愣是追上那些孩子,拼着命将那些孩子打了一顿。
只是自己也没讨得了好,肋骨断了,腿也断了,身上的皮外伤更是数不胜数。
就在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时,梁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梁树跟他年纪差不多,个头比他当年稍高些,力气却不及张池大。
张池起先以为梁树跟那群孩子是一起的,他恨恨地盯着梁树,拳头捏的死紧。
在梁树朝他伸手时,他还骂梁树滚。
梁树那时候就是个善良开朗的孩子,他忙解释自己想帮忙,他还把早上他娘给他做的煮鸡蛋给了张池。
哪怕活的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张池也不想死。
他最终还是信了梁树。
梁树费力地将他扶起来,原本是要送张池回家的,张池却拒绝,让梁树送他去后山。
后山有一处山洞,够一个人藏身的。
梁树当时还奇怪地问他为何,张池自嘲地哼了一下,没回。
他自己受伤重,那几个孩子伤的也不轻,两个胳膊断了,一个腿断了,还有一个差点被他扣瞎了。
那几个孩子的爹娘肯定会找上他。
原本张池以为梁树将他送到后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却没料当天下午,梁树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布条跟棍子,除此之外,胸口还踹了三个窝窝头,还有一小罐子咸菜。
“你不怕我是丧门星,害了你全家?”张池冷言冷语,“你走吧,我不用你可怜。”
梁树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说:“我不怕。”
“我爹我娘说村里人都瞎说的,你不是丧门星。”梁树翻了个白眼,“你是丧门星这话是张大壮他娘传出去的,她就是不想养你。”
张池爹跟张大壮爹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张池爹娘去世,按理该是张父张母多照顾张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