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拧起眉心:“你为什么带着刀出门?”我顺着我哥的目光朝身后看去,靠背上的马甲内,绑了一只细长的水果刀。“哦,是为了防身。”我低头继续吸面条,“哥今天做的牛肉面好好吃。”昨天饿了一天肚子,我还是想念他给我做的宵夜。“防身?”“对,防仇家。”“仇家?”“如果不带上刀的话,他不知道会从哪里跳出来攻击我。”我打了个嗝,“哥,你不知道他有多阴魂不散,我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他想要伤害我们,但是我不会让他得逞。”我想起什么似的,起身从客厅茶几上拿过一只塑料袋,“我今天还去菜市场买了道锁,等我把它装到门上,他就进不来了。”絮叨了好半天,池易暄都没有回应我。“你怎么不说话?”我坐回餐桌边。他的表情很怪,我看不懂,是困惑、还是担忧?或者那是恐惧?他是恐惧我被敌人杀死吗?我握住他的手,言之凿凿向他保证:“我不会被杀死的。”我还需要给妈妈赚钱,我多赚一些,池易暄就能少赚一点,所以我绝不会被杀死。我哥的目光晃动着,像是无法聚焦,随即落到我握住他的手背上,他的眼皮低垂着,掩过了沉默的瞳孔。“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你的?”我想了想,说:“不记得了,但他不是很好认,有时候得仔细找。”“……怎么找?”“对,有时候是虫子、有时候是鸟、有时候是猫……”我说到这儿就说不下去了,梦中听一切声音都像隔了堵墙,可是池易暄的声音却很清晰,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像要从喉咙口生龙活虎地跳出来。“还有呢?”我用力眨了下眼,恍惚道:“我不是在做梦啊。”“你不是在做梦。”池易暄像是在帮我确认。“我……”我刚张口边卡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哥。”“怎么了?”“动物是不会说话的吧?它们为什么会和我说话?”池易暄表情复杂。我放下筷子,右手结成了拳头,游移着问他:“我是不是生病了?”他张了张嘴,可能想说不是,却没发出任何音节,薄薄的唇又合上了。“他的声音我认得,肯定是我们认识的人,只不过隐藏起来了,我没法发现”我猛吸一口气,将拳头往太阳穴砸,“哥,我是不是生病了?妈妈生病了,我也有病。”我想哭,说话时却笑了一声,“怎么办?”池易暄起身来到我面前,手掌按在我的肩膀上,好像要将我往下压,他低下眼看我,神情没有昨天和爸爸吵架时那么扭曲,我却觉得他好像更痛苦了。“我明天和公司请个假……”“为什么?”他抿了下嘴唇。我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惊慌,当即便识破了他的阴谋。“你想送我去医院!”我大叫一声。“我们只是去聊聊……”我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撞得他向后踉跄两步。“万一他们把我关起来了怎么办?那样就没人给妈妈赚钱了!”那样我们家就只剩下我哥了。池易暄追上来想抓住我,我立即推开他往家门口跑。我哥要抓我去医院!这个想法吓得我心惊肉跳,可惜我没跑出几步就被他拽住了,他先用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接着另一只手扑过来揽住我的腰。我们一起摔到在地上,他摔得比我狠,“咣”一声,好像浑身的骨头发生连环撞车。池易暄按住我一条腿,“白意!别走!白意……”“我不想去!”我大喊一声,拿头去撞身下的地砖,“我讨厌去医院!你知道我讨厌医院,为什么要带我去?万一被他知道我不在家,他肯定会趁虚而入!我不在的话要怎么办?怎么办?!”头狠狠三次撞向地砖,终于把我磕得清醒了一点。第四下、第五下时似乎撞到了缓冲垫,我迷茫地抬起头,才看到我哥将他的手挤进我与地面之间。“那就不去!我们不去医院,好吗?”池易暄手脚并用地扑过来,抱住我。我想要推开他,却又被他的双臂带回,他死死地箍住我,压迫到我的气管,将我狂乱又失控的心脏压回胸腔。“小意,我们不去医院。”他深深地喘息着,“你不要害怕,哥在这儿。”我的手脚都不能动,浑身肌肉紧绷着,大汗淋漓。灵魂向上飘,像要飘出窗外。我就要变成一片云,池易暄却挣扎着将我拽到地面,拽回他怀里。小意、小意。他不断唤我。哥在这儿。重复说了好多遍,像卡壳的录音机。我干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好半天没眨眼,感觉干涩的眼球都要鼓出去,掉在地上变成黑白色的玻璃弹珠。“你不害怕吗?”我问他。“不害怕。”可是我知道我哥在说谎,否则他的眼泪就不会掉到我身上了。第101章 池易暄往往天还没亮就出门去公司,他起床比我早两个小时,早晨会和我错开,今天我睁开眼却发现他还在家里。他没穿西装,也没在工作,看到我醒来时,将几只塑料袋拿到茶几上。“我刚出去买了早餐,有豆浆和包子。”薄薄的塑料袋上结了层雾蒙蒙的水汽,他解开系着的结,从里面拿出一个肉包递给我。我从沙发上坐起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包子,犹豫着接过来,好大一个,填满我的掌心。我在他的注视下拿到嘴边咬了一口。“好吃吗?”“好吃。”我问他,“你怎么还不去上班?要迟到了吧?”“最近不忙,所以请假休息几天。”“你上周不是还天天加班到凌晨吗?”“那是上周,项目交了就没什么事了。”我望着手里咬了一口的包子没说话。池易暄问我:“是不是太烫了?”“不是。”“没胃口吗?”“还好。”他想起什么似的,又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杯豆浆,“这家排队排得很长,还好我去得早。我想应该会很好喝……”“你去上班吧,我不需要你陪。”池易暄的动作停顿一下,接着像没听见一样,为我掀开豆浆杯上的盖子,“尝尝?”“我不渴。”“有点烫,哥给你吹吹。”他努起嘴,吹了吹豆浆,递到我面前。“不需要。”我将包子放回桌上,起身想走。池易暄拉住我的手腕,“真的很甜。”“我说了不要!”我推了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紧接着听见他“啊”一声惊叫,回头便看到豆浆泼了一大半到他身上。“没事。”池易暄往后退了两步,将手背在身上擦了擦,旋即看向我,“白意?你要去哪儿?”我拿过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头盔戴上,“我去上班了。”“你等等……”我不敢回头,怕看见他被烫红的手背,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下跑,几乎是用飞的。我哥的声音在走廊撞出回声,一声声回荡在我耳边,不停息。晚上下班回到家中,池易暄还在,客厅已经被他打扫过了,看不出早上的狼藉,他穿着家居服,神色如常,我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有没有去公司,我没有问他。他照例为我煮了牛肉面,今天只下了半碗。他说半碗刚刚好,睡前吃得太饱对胃不好。“来这儿吃啊。”他在餐桌前喊我。“我想在外面吃。”我在客厅坐下。这里更安全。过了一会儿他小跑着将热腾腾的牛肉面端出来,手指紧紧捏住碗沿,将面碗搁到我面前,松开后立即捏了捏耳垂,似乎被烫到了手。茶几很矮,得盘起腿坐。我从他手里接过筷子 ,回避着他的目光。原以为我哥会放我一个人安静地吃饭,可他非要挤在我身边坐下,同我一样折起两条腿。膝盖碰到了一起,我便往一旁挪了挪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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