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垂是在清晨的鸟啼声中醒来的。
天还没有完全亮,四周灰蒙蒙的。寒气塞满了附在草丛上的晨露,使它们凝结成无数小块冰珠,不时从上滑落下来,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下显得晶莹剔透。赫垂的毛绒大衣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整件衣服硬邦邦的。他猛的站了起来,试图以此抵消寒冷侵夺而造成的微微颤抖。
现在他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冷啊。待赫垂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堆枯树叶上睡了一宿。野外的早晨是最为寒冷的,丰盈的水汽在周围粗大的树干下缭绕,带着来不及结成冰珠的寒气钻进赫垂的厚厚的衣服。这是一种无所不侵的寒气,其恐怖程度并不亚于深夜的妖风。他原地跳了几下,借此产生些许热量帮助自己麻木的身体恢复知觉。
“这群家伙,连个来替我站岗的人也没有,”他看向不远处的小分队宿营地,在心里嘀咕道,“我等下要是走不动了就让他们轮流背我走出这片森林......”
踏着柔软的落叶的静谧,他向小分队营地走去。毫无预兆的地,他停了下来,拍了拍额头,像是在回忆一个遥远的虚幻的梦。他下意识地向天空望去,此时繁星的璀璨已被还未跃出远处山脉的太阳所发出的光线淹没,整天天空灰蒙蒙的,没有一丝生气。他看了大约有一分钟,最后终于确定自己实在是想不起关于那片天空的任何事情了。带着失落的表情,他继续朝着营地走去。
走进,他才发现小分队已经全部清醒了,甚至简单的早饭已经被摆在了临时搭建起来的简易餐桌上。伊思走上前来拍了拍赫垂的肩膀,用一种很赞许的目光看向他。
“谢谢你,替我站岗让我睡了个好觉,作为回报,我提前准备好了早餐等待你,”伊思微笑着说,还是热的。”
赫垂心里此时只有一堆问号,自己什么时候帮他站岗了,难道是昨晚自己在睡梦中被这家伙忽悠了?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但为了维护自己勇于奉献、乐于助人的良好形象,他没有将事实说出来,而是微笑着吃餐桌上的事物。
“同志们,按照计划,我们将会在今天之内走出这片森林,后面的路程是一望无际的额大草原,大家尽快调整好状态,等会儿我们就出发。”
当太阳炽热的光线给整个森林蒙上一层薄纱时,小分队出发了。说来也奇怪,这天从他们踏入这片原始森林直到走出去,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如同美洲虎那般的大型野兽。与前一的行程相比,后半程要明显顺利得多。偶尔遇上一些野兽,但都不足以对小分队造成严重的威胁,很快被清理掉。一开始,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随时准备面对更大的丛林危险,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不必要的。当夕阳的半边脸被远处山脉所掩盖,最后一丝光辉即将消失在天边时,小分队果然看到了下方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原野,如同一个无比巨大的足球场。
稳妥起见,小分队没有过早的进入荒原中,谁也不想贸然闯入一片自己不熟悉的区域。
当太阳再次从东边的红韵中升起时,小分队出发了。
虽然小分队没有收到任何上级下达的行程指示,但他们仍然在进行着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游戏。接下来的两天两夜,小分队终于跨过了整个荒原。身处其中,他们才明白这片荒无人烟、野兽出没的土地有多么的恐怖。地表最上层覆盖着不知从哪个年代就开始繁茂的草丛,它们的高度达到了理所当然的两三米,既有着冬日里枯黄的外表,也有着和千年古藤相当的坚韧。但千万不要以为这里的地势就真的只是草原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片大自然设置好的陷阱,而上方厚厚的一层植被就是最好的伪装。在轻易就能将小分队淹没其中的草丛间隙中,有可能是一片能将整个人吞没的沼泽,可能是一个个深不见底的溶洞,也可能是一条布满着鳄鱼群的暗河......总之,小分队在这里的历险体验并不比在原始森林中要好。
他们是整个白天都行路的,只有在夜晚来临时才随着寒意的袭来而宿营。大卫拿着一把造型如同美国人那般粗狂的军工大刀在队伍的最前方披荆斩棘,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本原本无比锋利的刀刃已经被磨去了棱角,就像几百年前外来者在美洲这片土地上开拓土地时手持的刀斧那般没有光泽。小分队成员必须紧跟在大卫的后头,因为他们发现被砍掉的植物都在以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以最快的速度弥补这突然出来的空缺。苦刺树布满了整个荒原,低矮的树干和坚韧的树枝成为小分队行进的最大障碍,一不小心便会被划破皮肤渗出鲜红的血液。这是一种随处可见的灌木,但相信经历了这一场探险之后,小分队成员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它了。还有一种花,它是真正意义上布满了整个荒原的。或白、或黄、或紫的曼陀罗花藤蔓压在苦刺树上,压在其他任何可见的植物上,当大卫的砍刀落下不久,它就像缝合剂一般把他们新开出来的小道覆盖,迅速恢复原样。
整个荒原在小分队头上覆盖,黑压压一片,即使是在白天也只有极小一部分阳光能透过头顶上的繁茂偶尔会看到几束光,众人心里会得到些许安慰。当时间来到小分队进入荒原的第一天傍晚时,他们很幸运地捕获到一头野猪,这足以为他们后面的路程提供充足的蛋白质来源,再也不用冒着冬天的刺骨寒意去齐腰深的沼泽中寻找鳄鱼。虽然之前的行军经验告诉他们它也可以作为食物来源,但那玩意儿又腥又臭。
这一天,他们直走到夜幕完全降临才停止,然而并没有和预想中的一样走出去。起雾了,这是一种混合着荒原里各类植物千百年来腐蚀、生长气息,惨白得毫无生气的雾气。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浓重的雾气,他们看不清两米以外的任何地方,世界仿佛已经缩小为这小小的方圆几平方米,只有曼陀罗花在浓雾中肆意盛开着,丝毫不顾小分队的感受。
这一夜,小分队竟在平静中度过。当他们在第二天夜幕还未完全散去的早晨很开眼时,便被远处发出的灯光所吸引。璀璨的光芒夺直射云天,将那方天地映得一片光明,夺去了满天星辰的闪耀。就像在海上流落多年的水手终于在某天亲眼见到母舰那样,小分队的精神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焕发,这意味着他们终于走出这片大荒原了。其实,张莫鑫计算的方向和距离都没有出错,原本昨天傍晚就可以看到远处的城市,只是被一场不合时宜的浓雾所干扰而被迫推迟感受这胜利的喜悦。
太阳的出现,让小分队清晰地看到了金门大桥的身影,现在他们毫不怀疑前方就是旧金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