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起魂归徒生怨

夏兰和三兄弟围在丈夫身边,悲痛万分,逍遥满腔愤恨,大叫道:“哥哥,我们给爹报仇”,夏兰急忙一把拽住逍遥身子,哀求不要,任昭泽又急又恼,勉力喝道:“退下”,便怒火攻心,又喷出一大口血。三个孩子吓坏了,几时见过爹爹这样,便跪在父亲身旁抽泣。

蓄英勉强坐起,痛苦道:“狄辰,你赢了,我们以二对一,都胜不了你,事已至此,你动手吧,只是,请你不要伤害他们一家人和君山众弟子,一切仇恨都冲我来吧。”

“仇恨?你们如何得知?”狄辰问道。

“师父已将你的身世经历告诉我们了,你是塞北首恶狄牧魂之子,你五岁那年,师父采药途中,正撞见你爹行凶,师父便出手教训了你爹,可是你爹恶性不改,趁师父离去,狠心杀害那一家老少,师父追悔莫及,一怒之下便杀了你爹,这就是事情原委”,蓄英艰难说道。

“狄牧魂死便死了,死不足惜,清芷不杀他我也要杀他,真正可恨的是他杀了我娘!”狄辰嘶吼道。

思忠正色道:“你爹在塞北恶贯满盈,做尽伤天害理之事,这种人杀之,快之!”

狄辰冷冷道:“我爹确是该死,但是轮不到他杀!说实话,我早就想杀他了,狄牧魂虐待我娘,稍不顺心便对我们拳打脚踢,他还到处给我抢二娘、三娘、四娘等等等等,很多,呵呵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个后娘。”

狄辰忽然心酸一笑,“可是我这些后娘,从来不曾疼爱过我,她们就喜欢欺负我们母子,每次爹冲她们发火,她们一转眼就报复到我和我娘身上,因为我是狄牧魂唯一的儿子,她们就喜欢把对狄牧魂的怨恨全部转移到我身上,她们才是真正的畜生,根本不顾我只是一个几岁的小孩。”

思忠叹气道:“哎,作孽啊,归根结底都是那狄牧魂种的恶因,似这种丧尽天良的畜生,师父杀他是为民除害,你恨从何来?”

狄辰忽然狰狞道:“狄牧魂早就该死了,我和娘亲早就想杀他千次万次了,但他始终是我爹,他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他只能被我折磨死,轮得到他清芷来杀吗?”

他癫笑道:“这些年来,我记得清清楚楚,一点都没忘,清芷刺了他一十三剑,说实话,每一剑刺在他身上,喜在我心,每刺一剑我当时都想拍手欢呼,可是我怕死,我怕清芷杀了我,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你们理解那种欢喜、恐惧又纠结的复杂心情吗?”

蓄英答道:“师父是绝对不会杀一个小孩的。”

“你如果像我,从小身边都是想要害你性命的人,你也会草木皆兵。狄牧魂和他的那些小妾全都该死,如果清芷只是杀了他们,我也许不会如此恨他,或许…我还有点感激他。”他邪魅的笑笑:“可是他杀红了眼,他杀了唯一疼我爱我的娘亲!”

四周一片寂静,一袭阴风吹过,菊花摇曳不休,树叶格格作响,萧瑟风声,似乎是清芷在天之灵也在倾诉自己的过错。

“一念成恶,至少在他杀我娘亲那一刻,清芷与狄牧魂便再无区别,都是罪大恶极的恶人!”

“师父确实说过这件事是他一生的心结,他对你有愧疚,所以带你回君山尽心尽力的养育你,他对你从来没有保留,所以你的武功能在我俩之上,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还不足以感化你吗?”

“他有什么资格养育我?我娘是个苦命人,受尽了凌辱委屈,保护我,如果没有我娘,我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是他,夺走了我唯一的爱,单凭这一点,清芷死有余辜!你们说他尽心尽力的教导我,既是如此,那为何还要造一本假心法骗我上当?清芷老贼用心何其歹毒,设计让我自生自灭,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的好师父。”

尊嘉疑惑道:“你何以发现是假心法?”

“我夺了心法后便躲起来照着修炼,可是每到玄关之处,实在困难重重,疑点重重,经脉逆行,穴位倒置,我久练不通,相反还适得其反,我便起了疑心。于是我四处游荡,刚好遇到一个当世高手,也在为功力无法突破而日夜烦恼。我见天赐良机,便怂恿他练那本无上心法,他照练后也是各种不顺,我告诉他这是最上乘的内功心法,要忍受得了才能有所突破,他便一一照做。后来,他果然如我所料走火入魔了,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清芷设计让我夺了一本假心法,自此我便只想盼有所成,然后回来和他做个了断,一则为我爹娘报仇,二就是为我自己解恨,我要手刃了清芷老贼,不然此生难安!”

尊嘉长吁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你如何能练成如此邪功?”

狄辰道:“我日夜研究那本假心法,根据我所练所悟加以调整,渐渐地我发现有所突破,后来我将整个心法顺了一遍,修改完善,修改之处多是我的见解,某日正在山洞冲破玄关之际,忽然内息逆行,当时我坐在火堆旁,正练到要紧之处,我自知不可乱了心智,便强行逆练,说也奇怪,我渐渐感觉体内燥热无比,经脉仿佛全部烧了起来,我本以为我命休矣,定是走火入魔了,可偏偏就在那紧要关头冲破了玄关,周身内息自成一体,万万没想到就这样发现了玄机。后来我反复揣测,终于创出这九婴圣火诀,这正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既然给了我这个机遇,便是要我前来向清芷索命!”

尊嘉豁然道:“想不到你天赋如此之高,一本假心法都能让你参破玄机,练成神功,命运使然啊。”

“好了,我念你们昔日对我不错,今日给你们一一解惑,我也无心伤你们,你们把清芷请出来吧,我们自己该做个了断了。”

蓄英悲伤道:“你当真不知道?你来晚了,师父早在十一年前,就驾鹤仙去了。”

如晴空霹雳,让狄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他震惊道:“什么?”

尊嘉道:“你听好了,当年你逃下山后不久,师父便悲伤过度,中秋夜里,离去了。”

狄辰这会才仔细看地上的香案蜡烛,以及君山弟子各个悲痛的神色,登时心绪大乱,气血逆流,他本就先前运气过多,内息混乱,尚未调息合适,得此变故一时难以接受,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扑通跪倒在地,哀嚎道:“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作弄于我?”他饱经风霜十余载,忍受极大痛苦才练成神功,就是要与清芷一较高下,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本来就想与清芷对决时赌上全部内息,不留一丝一毫护息来护住脏腑,只求一击击溃清芷,如此便了无遗憾。可是偏偏清芷早逝,他这十余载的艰辛顷刻间付诸东流,他这二十多年的报仇的目标此刻也成了空,这巨大的落差直接让他心神大乱,近乎崩溃。

有道是:十载辛酸付东流,千夜心愿忽成空。

良久,狄辰站起身来,目露凶光,狠狠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问道:“清芷葬在何处?”

众人一阵恐慌,思忠怒道:“逝者为大,你何必执迷不悟?”

狄辰从身后取出一个灵牌,冷冷道:“他活着,我便让他跪在我娘灵位前自尽;他死了,我就挖他的骨灰祭奠我娘。”

蓄英站起身来,众人站在一起,蓄英朗声道:“君山弟子誓死守护师父!”弟子们全部挡在身前,执剑列阵,蓄势待发。

狄辰叹道:“你们都是无家可归的苦命人,何必白白送了性命,今日一切祸端全是那清芷咎由自取,与尔等无关,你们全部下山去吧。”

众人纹丝未动,狄辰摇头道:“也罢,既然我是塞北首恶的儿子,那这恶,就全让我来背吧!”

他话音刚落,便冲进人群,这些后辈徒孙大多还是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又没有得到清芷亲自教导,是以武功与蓄英尊嘉等人相差甚远,自然远非狄辰的对手,那狄辰虽内息紊乱,心绪不宁,但只用了五成功力便将一众君山弟子尽数击倒,所幸他并未起杀心,只是将他们打伤难以动弹,任昭泽与蓄英内息不畅,尝试强行运息却无济于事,也被狄辰扫倒在地。

那狄辰为避免节外生枝,便将任昭泽与蓄英、尊嘉、思忠、绝遥、世遥、夏兰各自点穴,而却偏偏未曾点住逍遥。他适才看到逍遥去抓那把长剑重重撞到了柱子上,而后又摔到地上,他清楚那把飞剑的威力,料想这毛头小子非死即残,是以并没有理睬他。随后大摇大摆的走进清芷房间,众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逍遥目视着他们撕心裂肺的样子,不觉间眼角湿润了。

不一会狄辰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灵牌,他一把採住蓄英问道:“这灵牌上朱霑武是谁?”

蓄英双眼狠狠盯着狄辰,那眼神似乎想把他活吃了,狄辰知道他的个性,看了一眼四周,看向任昭泽:“你看来是他们的客人,此事本与你无关,偏偏你不知死活刚才偷袭我,正好给了我一个杀你的理由。蓄英,你们不顾自己性命我奈何不了你们,不过你若不如实相告,我便杀了你们的客人,让你们愧疚一生。”

他说着便径直走向任昭泽,伸出右手,徐徐运气,蓄英看的清清楚楚,哀嚎道:“畜生,快快住手”,他故意慢慢蓄力,就是为了刺激蓄英等人,而这一蓄力充盈雄壮。

内力者,内息与内功结合者,纵然内息天人合一,已达润水无止,生生不息的无上境界,若无上乘内功利用,便就是如大江大海只从一个小出水口缓慢流出,内力就不知卸了七八成威力,真实威力如高山一角,远不能发挥出来。若内功精妙,则集散极快,能快速将体内汹涌澎湃的内息汇聚在一处,随后爆发出来,如此便如大江决堤,一泻千里,湮灭一切。

是以目睹了狄辰正缓慢均匀蓄力,已然掌力蓄满,那威力便又胜过快速集聚的效果。眼见父亲危在旦夕,逍遥忽然纵身飞出,仰面一掌,怒吼道:“休要伤我爹”,狄辰大吃一惊,他正欲抬起右掌相迎,乍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不顾生死扑了上来,那一瞬间在他身上狄辰仿佛看见了十五岁的自己,心中闪过一丝良善,便匆忙撤掌,只能挺起胸膛想要接住这一掌。他本以为只是孩子的一掌,何况适才见他抓那长剑武功极差,连自己都护不了的毛头小子,此刻却不知天高地厚的为了父亲扑了上来。

老实说他内心竟有些感动,似他这种至高境界的内修,身体早就无形中形成屏障,一般人主动出击反而会震伤自己,此刻他甚至有些担心会伤到这孩子。可是那一掌来势很快,他撤掌后再无暇顾及护体内力,逍遥这一掌便实实在在的拍到了狄辰胸口。

砰的一声,众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狄辰更没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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