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哈喇巴儿思带兵赶到,扎下营寨之后,稍稍休息就开始攻城。罗大顺虽和他已有约定,却也怕他临阵反悔,防线布置的还是像模像样。就算要卖城,那还是要打一仗的。等清军隔着八十步就开始放箭,罗大顺放心了,看来哈喇巴儿思确实存了交易的心思。罗大顺沉下心来,一边通知甲一,现在已经恢复了本命的邓泽去西门,一边开始指挥作战。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明清两军喊的震天响,杀的却是有气无力。双方主将早有默契,阵仗摆的天大,却是干打雷不下雨。下面的官兵也不傻,一个个缩头缩脑,稍有危险就往回跑。打赢了能升官发财当然很香,但打仗是会死人的,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上面的大人们有小九九,那就让他们去算计好了。这样一来,本该是修罗场般的大战,硬生生打出了友谊赛的感觉。
镇远西门。邓泽一脸谄媚,正和两个身宽快赶上身高的蒙古鞑子交涉着。清点完了银子,他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对身边的一个随从点点头,随从立时转身去了。邓泽回身对着两个蒙古人道:“哈将军果然守信,小的已经派人通知将主,马上放开防线,请天兵入城。二位放心的话,不妨随我进城?”
两名蒙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说道:“我跟你进城,你敢耍花样,你们镇远的汉狗,一个都别想跑。”
邓泽心中暗骂,脸上依旧谄媚:“不敢不敢,将主早有交代,只要银子足够,我们马上就走。”说着,他背着手打了个手势,城门后几个辅兵打扮的兵卒看到,悄无声息的退去,钻进了城门边一个小院子消失不见。
东门,罗大顺听完汇报,也不多说,将亲兵安排上城头,慢慢撤下其他部队。城外,哈喇巴儿思也收到了手下回报,凝目观察了一会儿镇远,笑道:“西贼果然胆小如鼠,又贪财如命。鸣金,先撤下来,让西贼跑快一点。哈哈哈,这罗大顺还真是个知情识趣的,老子都舍不得杀他了。”
有了哈喇巴儿思配合,罗大顺很快就收拢部队撤出了镇远城。这边西营刚走,一小队蒙古八旗就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城门。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会儿,领头的壮着胆子带头摸进城门,又过了一刻钟,哈喇巴儿思等得不耐烦,以为出了变故的时候,几个蒙八旗满脸兴奋的跑了出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叫唤。
“大人虎威,西贼已经弃城而逃。”
哈喇巴儿思松了一口气,志得意满的一挥手:“进城。”转头,对着参赞道:“报济席哈大人,我军至镇远,西贼罗大顺负隅顽抗,出城邀击。幸有济席哈大人战前激发天良,我军人人怀效死之心,野战胜之,登城摧之,巷战破之。自晨至午,激战不休,终拿下镇远。西贼罗大顺见城不可守,以贵州布防地图交换阵亡被俘人员……”
一边说着,哈喇巴儿思一边暗暗懊恼,应该再买几个西贼砍了脑袋报功的。现在有了镇远,却没有首级,到底不够完美。
出城之后,罗大顺叫来邓泽和丁师爷,一脸懊悔的道:“老子后来仔细琢磨了下,五千两银子开价太低了。反正王上打算把鞑子引到雷公山附近再动手,你们说,这一路上的城池堡寨,是不是都能卖给鞑子?”
丁师爷一脸的不可思议,自家东翁这是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了?还都卖给鞑子,镇远后面没有什么坚城,鞑子一路打下来也不费劲,何必花钱去买?鞑子又不傻,有银子分给士卒激励士气不好么?
邓泽沉思道:“镇远坚固,鞑子未必有把握拿下,将军主动提出卖城,可谓正中鞑子下怀,才能这么顺利。而且此举一行,鞑子对我军越发轻视,也有利于王上诱敌。但鞑子既然骄狂,镇远往西又无大城挡道,鞑子未必愿意再买路。除非……”
丁师爷也转过弯来了,接着道:“除非让鞑子不得不买路,不但要让哈喇巴儿思花钱,还得让他帮着咱们瞒着济席哈这个老建奴。”
邓泽笑道:“师爷说的不错。把他打痛,痛到他不敢再正面我军,但也不能把他打死了,要让他觉得等济席哈到了还能翻盘。”
丁师爷点头:“邓大人高算。那就打散哈喇巴儿思的部队,咱们抓了俘虏,再把他的兵卖回给他。哈喇巴儿思不想承担败战之罪,那是想不点头都不行。”
邓泽也附和道:“没错。济席哈是满人,哈喇巴儿思是蒙古人,满人统带蒙古八旗,我不信他俩一点嫌隙没有,说不定济席哈就憋着坏想收拾哈喇巴儿思呢。哈喇巴儿思之前宁愿花钱也不想死人,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是在乎的紧,上套的可能很大。”
罗大顺目瞪口呆,感觉自己三观都崩溃了。这一个老鹰犬,一个老阴比,三言两语就给哈喇巴儿思下好套了?想着哈喇巴儿思可能面对的处境,他突然不寒而栗,默默的离这两人远了点。老子一个武夫,玩不来这些鬼蜮伎俩,别不要给他们卖了还帮着数钱。
旁边,两个坏的流脓的家伙已经开始定价了:“一个鞑子十两银子卖回去,一匹马三十两怎么样?”
“大城两千两,小城一千两,堡寨五百两如何?”
罗大顺忍不住了:“你俩闭嘴。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还得王上定夺。就你们两个,给我去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