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一大早起来便开始忙活,特别是致远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昨日里邀请了杨家众人过来吃午饭,她得提前准备好菜。
猪肉是现成的,年前家里杀的猪留了一头,一半做成了腊肉,剩下的又送了一半给娘家,另外一半便留着吃新鲜的,反正这会儿天气冷得很,放在外头犹如有一个天然的冰窖,也是坏不了。
她家里条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既然要待客,也并不小气,除了这些肉,许井文还把家里的鸡杀了两只,预备一只炖汤,一只便炒着吃,又收拾了一条鱼,如此一来,菜色也很是丰盛了。
他们这边正忙着,郑晚儿带着两个姐妹过来了。
许家院门大开,许井文正在院子里的井水旁把收拾好的鸡、鱼洗干净,见几个小姑娘过来了,忙笑道:“晚儿过来了?还有杨家两个丫头,快上屋里头坐会。”
“许叔,”郑晚儿忙笑道:“我想着许婶儿这会肯定忙着呢,在家里坐着也没事儿,过来帮帮忙。”
她来过许家几次,也是熟悉的了,一边说着,一边到了厨房,果然见致远娘正在里头切菜。
致远娘在厨房里正切着菜,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声音,听见郑晚儿的话,心知她这是怕自己忙不过来,想着过来帮忙,心里便慰贴极了。等郑晚儿过来,便道:“好孩子,就你心里惦记着婶子。不过我这里也不用你,你姥她们难得来一趟,你去多陪着些。”
“我娘在家里陪着姥姥、还有舅母们说话呢,我们在那里叽叽喳喳的,还嫌吵得慌,这不,我就想着干脆过来看看婶子这有没有什么帮忙的。”
郑晚儿进了厨房,见灶上烧着一锅热水,许致远正在灶前往里添着柴火,也笑着叫了一声“致远哥”。
许致远见她过来了,心里也很是欢喜,含笑应了。他虽然想着要跟她多待会儿,不过又心疼她平日里也忙,这会儿便想要让她多歇会儿,也道:“去你家吃饭,你忙活便罢了,这会儿来了我家,怎么好还让你干活?你要不带着她们去堂屋里坐坐。”
杨彩环这会儿却不等郑晚儿说话,抢着道:“我们老是坐着,多没意思呀?不如来帮帮忙。”
她来大姑家做客,身上穿的可是最好、最漂亮的衣裳了,要是平时在家里,她是万万不会想着做家务的,怕弄脏身上的衣裳。可是她心里有了些小心思,便急于表现,也不顾不得这许多了。三两步抢上前去,手里拿了柴火,挤在许致远身边。
“致远哥哥 ,你是读书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别管了,我来帮你烧火。”
许家家境也很不错,不然也不能供得起儿子从小念书,家里那么些良田,都是请了长工打理的。
虽然家里条件不错,可是许井文夫妇俩却并不溺爱孩子,他们想法也很实际,不管许致远学业如何,可是如果把他养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那反倒是害了孩子。因此许致远若是在家里,也会安排着他帮着干些家务事,如烧火这些,更是干惯了。
许致远更不是迂腐、娇气的性格,不觉得读个书就比人家高出一等了,大家都能干的活,他为啥不能干?因此杨彩环这样说,他打心里是不认同的。
可是厨房里就这么大,灶台前更是就这么一点地方,她一过来,险些挤在自己身上。许致远忙吓得跳了起来,急忙走出几步,见杨彩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他也不好当面给人家难堪,只圆道:“那……那就麻烦你了。”
杨彩兰见堂妹这样失礼的样子,更是差点骂出了声。
乡下人家,虽然没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不共食这样严苛的规矩,可是也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上次在大姑家里,自己险些摔倒,胡天启不过也是拉了一把自己,便被大姑当成了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可她倒好,竟然自己凑了上去,反倒把人家男孩子吓了一跳。
她偷偷看了一眼致远娘,好在她正忙活着,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然可真是太丢人了!
杨彩兰好歹想着这是在别人家里做客,这才忍了下来,只不过脸色却有些难看。
郑晚儿到底不是这个时代长起来的孩子,心里对于这个却不是很在意,不过,她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束缚有多深,稍有不慎,可能名声就毁了,便也觉得有些无语。
杨彩环的父母都是很知礼的性子,杨二舅自不必说,很是敦厚豪爽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心机。二舅母林氏这几次接触下来,也是一个温柔心善的,怎么反倒养了个女儿,是这样的性格?
好在今天这人是许致远,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要不然,可真是要没脸了。
郑晚儿眼神微冷,不动声色的笑道:“那彩环就帮着许婶儿烧火吧,彩兰姐,咱们去外头把菜给婶子洗了。”方才她看见厨房门口放着一篮子刚摘的青菜,想必是要一会儿用的。再待在厨房里,她怕杨彩兰这火爆脾气忍不住,还是分开两人最好。
致远娘专心切着菜,确实没有发现这边的暗流涌动,听郑晚儿这样说,便笑道:“那也行,你们干了活儿,等会可得多吃两碗饭才行。”
郑晚儿笑眯眯的应了,拉着杨彩兰出去,正好那边许井文也把鸡、鱼洗干净了,正提了往厨房这边来。她便提上厨房门口那一篮子菜,跟杨彩兰一块儿去了井边,先把菜摘干净了,又准备要打水洗。
闹了这一出,许致远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厨房里,连忙跟在她们身后也出来了。这会儿有人帮着烧火了,他便没了事儿,想了想,干脆跟着也到了井边。
郑晚儿忙道:“致远哥,我们俩洗菜就够了,你去歇着呗。”
“我是主人家,哪里有自己坐着,让客人干活的道理?你们既然洗菜,我就在旁边帮着打水吧,你们两个哪里有我力气大?”
郑晚儿一听也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再说什么,由得他在旁边帮忙。
许致远虽然喜欢郑晚儿,不过却一直谨守着礼数,从来没有什么趁机占便宜的想法,两个人见面、说话都是规规矩矩的,仅有的一次,也是因为他烫伤了手,郑晚儿情急之下上前查看,却也很快的就分开了。
世人说男女有别,他又念了书,虽然不是那么迂腐,可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他却是铭记在心里。所以刚才杨彩环突然凑近,他才吓了一跳,只因他知道,女子在这世道里活的艰难,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好听的,他是男子,倒没有所谓,可是女子的名声不好听,那才真是毁了一辈子。
因此这会儿他虽然帮着打水,不过跟两个姑娘之间也隔开了些距离,哪怕是外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闲话好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