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胶着

在乎吗?

这个问题还真难住顾露晚了。

必然是在乎的,自重生后,她可是心心念念着,要取萧风奕的命,祭奠她顾家的英魂呢!

但对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上一世,她好像就不太在乎。

虽说她自小看着父母一生一世一双人,觉得很好。

但她与母亲不同,她是安北王嫡支唯一的姑娘,生来便肩负着守护北境之责。

在家时,她可以做搏击长空的海东青,恣意挥洒。

一朝嫁作人妇,她亦要做得安于笼中的金丝雀,懂得顾全大局。

故而她觉得,夫妻之间,相宜为上,情爱为次。

若得幸能相敬如宾,于她便很好。

她上一世唯一固执过的事,便是就算热孝后便成婚,也坚持替父戴孝了三年。

那时萧风奕的理解,让她至顾露景将她踩在脚下前,都对他存有愧疚。

不过之前多愧疚,知道真相后,便有多可笑。

想这个问题时,顾露晚故意快了一步,萧风浅见状难得不想做个明白人,追上去看个分明,而是慢了一步。

不知不觉间,二人说着话已走到瑶池。

微风下,垂柳依依。

阳光下,碧水粼粼。

顾露晚驻足,抬眼看向远处孤零零散落在池中的八角亭,淡淡道,“等你知本宫所求为何?再来找本宫吧!”

对他施以小利,不就是指着去北境时,能帮她带个消息给靖安侯顾露晨吗?

能装失忆,不就是想赢回夫君的心吗?

萧风浅觉得自己又看不懂顾露晚了,他只得跟着抬眼眺望着远方。

若大瑶池,那八角亭很小,上面的墨绿身影,更小。

萧风浅换手拿着金折扇,右手摸进袖袋。

可不知何故,他看着那八角亭静立在湖面,显得是那般遥远无依,让他突然想起了碧珠。

故而他张嘴又没有说话,手也摸了个空,稍顿方握扇抱拳,颔首道,“想来娘娘还有要事,小王就不打扰了。”

瑶池足有一百五十余亩,池边有水榭,池中有小岛,围绕小岛有三座八角亭。

华宁夫人沈氏所在的八角亭,从慈安宫过来,最近。

早有太监宫女在岸池边备了船,等顾露晚。

顾露晚上了船,便闭目靠着船舱壁。

船舱内立着两个宫女,皆来自北玄宫,彼此交换了眼神,恭恭敬敬侯在一旁,俱不多言。

船悠悠划了好一阵才停下,一个宫女扶着顾露晚出了船舱,上了八角亭,才转身回来帮另一宫女提食盒。

八角亭内,本怡然欣赏着瑶池春日风光的华宁夫人沈氏,看到顾露晚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那刻,神色明显一滞。

豁然起身,对上那双露在面纱外,浅浅含笑的杏眸,她心跳都漏了半拍。

再看顾露晚身后池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碧水泱泱,顾露晚凭栏眺望岸边,中心小岛,距离甚远。

两个宫女有序的将一碟碟点心摆在亭中石桌,最后才摆上一镶着宝石的镀金酒壶,配套酒杯却是只有一只,另还有一副秘色瓷茶具。

顾露晚回头看到,不得不说,这杀人的东西,整得很是珠光宝器。

她余光瞟着沈氏,对着酒壶问道,“确定是仙人醉,不会拿错吧?”

仙人醉,一醉不起,宫中鸠酒的雅称。

正各自盖食盒的宫女停下手中动作,双双跪下,稍年长的答道,“回娘娘,自是错不了的。”

没错,可要喝的人听着半点不惧呢?

这世上真有人不怕死吗,还是一个万千筹谋瞬时化灰的人?

顾露晚笑着走到石墩,坐下,“你们先去岸边,本宫要回去,自会叫你们。”

二人对了眼色,一脸为难,俱是不动,顾露晚语气明显加重,“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

“奴婢不敢。”两个宫女起来,迅速收拾妥当,行礼,登船离去。

期间,顾露晚一直打量着沈氏,似乎除了装病那几日,她永远都是这般雍容静雅、不落俗尘。

“坐。”

沈氏屈膝谢过,施施然落座,“没想到娘娘会来送臣妇最后一程?”

她手摸着放到石桌的册子,她应该早就意识到的。

顾露晚笑笑,“看到本宫没死,夫人很失望吧?”

没有沈氏提醒,萧风奕不会拿长生果试她。

不过,查过,试过,越能证明她是货真价实的“顾露景”。

好过以后怀疑。

岂止是失望啊!沈氏亦笑。

“娘娘洪福齐天,有长生久视之相,岂会如此妙龄仙去。”

顾露晚伸手讨要沈氏手边的册子,“事到今日,夫人又何必再装?”

“是啊!”沈氏将册子递出,“万般筹谋,眼看就在眼前,结果却是竹篮打水。”

说这些话时,沈氏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顾露晚接过册子,搁在石桌上,翻看起来。

在将死之人面前,她也没什么好装的,一目十行,看得飞快。

………

萧风奕听满朝朱紫,在大殿定完受早春寒气影响的春耕民生后散朝。

以葛中书为首的一群老臣,便跟到他到议政殿,接着吵国库空虚,应及早再派帅去北境退北汗。

不然西边大燕、南边大周怕也要动兵火。

那怕听再多次,每每听他们主张派帅不派兵,萧风奕心里就忍不住发笑。

都是以为北境没了安北王,北境军不再嚷嚷自己姓顾,就能任旁人巧取豪夺了啊!

殊不知,只要有人拿出北境顾氏私印,他们的帅印军印,现在一样会沦为废印。

殊不知,只要北境九郡五十七县这辈的百姓没死绝,那片土地上的人,就只会认北境顾氏。

这是北境顾氏一辈辈人,抛头颅、撒热血,还耕于民,经营百年换来的。

之后再到讨论人选,来来回回都绕不过晋王萧风博。

萧风浅与顾露晚分别不久,就打了个喷嚏,他抬头看了看议政殿的方向。

庆幸他下完朝,跑得快啊!

不然这会那群老臣,指不定怎么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不成器呢!

议政殿内,主战者在吵,主和者也再吵。

萧风奕坐在宝座上不动声色的听着,这些事日日吵,次次吵,他已经听习惯了。

他和悦的面色下,恼得是被他一手提起来的人,愣是吵不过先帝那些老臣。

以致吵了这么久,几方还胶着着,没个定论。

眼看矛盾进入白热化,萧风奕又出来和稀泥,好声好语将人送走。

议政殿殿前台阶上,葛中书气得至捋山羊须,“陛下这性子,唉,我大魏啊!”

说着,他脚一踩,踩了个空,若非旁边的手快扶了一把,险些摔倒。

葛中书转头道谢,看到那人与他同款山羊须,愣了一下,方拱手道,“谢郭老。”

郭老,门下侍中。

二人在先帝时,斗了十几年,不想如今先帝驾崩,二人竟慢慢惺惺相惜起来。

谁不想当着顾命大臣,把持朝堂呢?

不放任皇上坐大,消弱自己手上权柄,是他二人现在共同的目标。

这一幕,正好被出议政殿,打算去瑶池的萧风奕看到,他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杀意。

鲁国公这颗棋子,他现下是非用不可了,他甚至都等不到,原定的三日后。

萧风奕转头,对跟在身后的杜武道,“你今夜,便去拜访鲁国公。”

皇上耐心似乎不如以前了,杜武眼倏地睁大,随即恢复如常,平淡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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