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库小乐只是有点想她的狗了,露露。
也是夏天,只记得天很热,地面热气蒸腾,油柏路和汽车尾气,穿过车流大路,它在身后,凄厉尖叫。
没有风的日子,电瓶车逃了。
她跑过去,傻瓜一样摸它的头,不要怕。
咬她了。她去打针了。
她失神了,如果她出来,把大门关上,它没有出来,就好了。
露露还在家里。痛的起不来。
库小乐以为它永远起不来了。
直到撞见它挺起身来,站起来又倒下去,呜咽的,无力的,她躲在门后看着它,一次次,捂着嘴,眼泪不敢掉下来,眼眶却红了。
它会走了,照顾它的大人们都笑了,总算,挺过来了。
库小乐看着它,如果它是人的话,就只会哭了吧。
就像她一样。
露露内脏有问题了,它很臭,被四方邻居嫌弃了,母亲也累了。
父亲阴沉纠结的脸压抑得她吃不下饭。
它小时候吃不了饭,他买奶粉喂它。他教它握手,教它进出狗洞,不准乱拉。每当露露歪头抖着耳朵伸出爪子搭在父亲的手上时,那一刻,父亲的脸上是孩子一般的喜悦。
最后,挽留不住的。
它还是在库小乐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偷偷送走了。
就是在那天明白,放的感情越多,离开了就越疼。
它不会回来了。
后来,它回来了三次。也被送的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回不来了。
她始终记得最后一次,它脏兮兮的躺在它待着的地方,眼里神采是带着光的。
库小乐笑了,露露,你又回来了,肚子饿了吧,我给你弄点饭吃。
昨夜无剩菜,只能干巴巴的添加酱油拌饭,热水软了米饭,蹲在它面前,看它吃的欢,软了她的心。
三次了。
足够了。
谢谢你回来。
她只是难过,没有让它吃的更好一点的离开。
狗洞一直开着。像是还在等着。
直到她搬家了。
物是人非。再回去那里,那里已有新的人家。
狗洞也已被堵上,青苔零散长满石壁。
有一些事情发生了总归是让人成长的。
露露,库小乐的狗,教她忠诚。
小白是搬家后遇到的狗,只是库小乐家不想养狗了。
它是只流浪的狗,小的时候毛发旺盛,时光慢慢走着,它使劲跑着追蝴蝶,跑着跑着,它身体变修长,倒还是小小一只。
它命运多舛,被后面养两只大狗开电动三轮车的男人,撞到过,只是它倒是命大,没伤内脏。
父亲给它贴膏药。小小的一只被提起来,痛的张牙舞爪,小牙齿看的库小乐瞅了一眼没有印子的手臂。
后院的阿姆收留了它,因为阿姆善良拿来药酒给它敷,会心疼它,以后,也会爱它。
她的丈夫很凶,嗓门很大,火气很足,冬天穿衬衫,夏天光膀子溜达。
据说,是吃了狗娘刚生出来的狗崽子,初生的狗崽子最是滋补。
无关正确,迷信也罢,他人的事,无需过问。
小白吃百家饭长大,四处溜达,附近的娃娃们为它争风吃醋。
阿姆的丈夫从嫌弃到主动搭窝给它遮风挡雨,见到库小乐笑呵呵地感叹:又来给小白送啦。
春天后院泥地随处长齐的野草,风大,飘动,绿色的波涛,小白打滚,兴起之时,拍照保留憨样。
台风雨季,库小乐睁着眼,听雨打玻璃声响,好像,很久没见小白了,赶明去看看它,不知那风雨是否往里灌。
在库小乐模糊的记忆里,她是在大雨后一天清晨,被告知小白走了。
阿姆的丈夫将它埋在后山的土里。
好似未问清在何处,只急忙找寻,泥泞沾鞋,随处是树,它藏于树间。
土生土长,万物自然,幸运它倒有个去处。
想见就去见。世事难料。
奶奶家养的柴犬,陪她已经很久了,也是老了。
那日,找不到它了。
库小乐听奶奶说:它到时间了,不会在家里走的。
奶奶总归是比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