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姜丽莎被招待所撤职,这其实就是上头的领导在向你传递某种信息。”
“可惜啊,你不但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反而还大剌剌的给采购科交了那么一份采购清单。”
许强说到这儿,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好奇的笑容来,他平视着柳桂荣,毫不客气的说:
“我有时候看见你,忍不住的就开始怀疑,就你这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柳桂荣气急败坏,嘴唇都开始哆嗦,可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只听许强继续解释:“采购清单,说白了就是那位老领导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规规矩矩的该写多少写多少,再认个错、表个态,起码还能再当上两年科长。”
“可惜啊,你什么都没看明白,一头扎进自己挖出来的大坑里面,拉都拉不起来。”
“你也不想想,厂里的领导难道不知道你在工业部有靠山吗?”
“他们为什么还要把采购科划到物资科来,秦副科长为什么敢在你不在的情况下,就敢擅自跟物资科交接。”
“好端端交上来的一份采购清单,我怎么突然让采购科的人重新去各部门收集一份呢?”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我是听厂里的领导办事,而厂里的领导是听工业部的领导办事的。”
柳桂荣听到许强这最后一句话,明显表示不服。
不等他开口说话,就见许强摆摆手继续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那位老领导不会放弃你的。”
“可是,轧钢厂是一家万人大厂,国营企业,老领导更不可能在工业部一手遮天。”
“你多吃一分钱,国家就少收入一分钱。”
“你要是没有那么贪心,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老领导他再念旧情,起码也要自个儿先站稳了脚跟吧?”
“难不成,你还想着让老领导为了你把他自己的前途赔进去?”
说到这儿,许强咧嘴一笑,忍不住感叹道:
“你老子用命给你换的一副好牌,你硬生生的打烂了,能怨谁?”
“现在你想想,整个轧钢厂是不是就我许强心肠还好点?”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也就我还愿意跟你说。”
“就连你身边的秦副科长,你自认为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也没跟你说过这些吧?”
“你以为他看不透这些吗?”
“你随便去后勤楼找个工作了三五年的老员工,问问他们谁不明白这么点道理?”
“可是,秦副科长他为什么不跟你说?”
说到这儿,许强稍微停顿了一下,有些怜悯的看了柳桂荣一眼:
“我觉得,他可能也想过要跟你说的,可能后来也是看你是根朽木,不可雕也,所以干脆闭嘴不言。”
“反正,不管是采购科的清单,还是其他什么事情,签字的也都是你柳科长。”
“他最多在你倒台之后,被撤了副科长的职务,再不济去卫生科扫三个月厕所,以后还是总务科的员工。”
“没什么太大是损失不是吗?”
柳桂荣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黄,一阵青,一阵紫。
他指着许强,嘴唇不停哆嗦着,想要说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只变成了一个字:
“你……你……”
许强又笑了:“你想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是吗?”
柳桂荣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地震了一样。
他怎么觉得许强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他想什么对方一眼就能看明白。
“因为,关于你的事情,保卫科早就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上午杨厂长亲自下令,让采购科重新收集采购清单。”
“其实,中午吃饭的时候,唐科长就已经把手上掌握的资料都上交领导了。”
“这个事情,小食堂不少人都知道,但你看大家还乐意跟你坐一块儿,奉承你,巴结你。”
说到这儿,许强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桂荣,一字一句的问:
“你觉得,他们满脸热情的说出那些恭维你的话时,心里是怎么看你的?”
柳桂荣只感觉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呆在当场。
许强的这一番话,似乎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
他整个人就跟没了骨头一样瘫坐在椅子里面,感觉自己似乎突然掉进什刹海公园的条河里,连口气都踹不过来。
“好了,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吧,这些资料交上去,上头应该不会拖太长时间。”
“趁着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点什么,免得以后没机会了。”
柳桂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许强办公室的,他只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心里头似乎有无树跟乱麻纠缠在一起,他尽力想要理清楚。
但是,实在是太乱了!
每一次,他刚开始理就会越来越迷糊了。
一下午,他都浑浑噩噩的坐在自己办公室,就跟丢了魂差不多。
直到感觉一股冷风吹在身上,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办公室里黑漆漆的,外面的办公区也悄无声息。
柳桂荣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八点半了。
徐徐冷风吹来,他下意识的就要开口,想叫秦副科长进来给他关个窗户。
可是,嘴唇微动,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天黑了,下班了。
他的身子又哆嗦了一下。
真是奇怪,明明现在才刚进七月,晚上都热的谁不着。
可是,他怎么总感觉有些冷?
来到窗户边关上窗户,柳桂荣脑子里死一般的沉寂,仿佛突然不会思考了。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想到自己该下班了。
木然的拿起公文包,出了办公室往外面走。
顺着出去的路走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要骑自行车。
出门的时候,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那两个站岗的保安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柳桂荣出了大门,骑上自行车往家走。
晚上的风吹在身上,他僵硬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一点,心脏“噗通”跳动了一下,立刻转道前往老领导家去了。
这个时候,能救他的,也只有老领导了。
自从庞国岳下台之后,他利用采购科中饱私囊了多少钱,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知道。
到时候要真被查出来了,他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老领导能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最后再救他一次。
就算当不成总务科科长,起码不用进笆篱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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