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这么远,殿下肯定不是路过……”秦昭昭跑到他面前站定,歪了歪脑袋猜测道,“那就是来看热闹的?”
殷溯嫌弃地抓她的袖,替她擦去了脸上的“血泪”残痕,末了才道:“孤没那么闲。”
“那殿下是来做什么的呀?”想着太殿下日理万机,没有什么特别的理不会大半夜现这里,秦昭昭眉头微皱,神色变得严肃,“莫非是赵王那边又什么幺蛾了?”
殷溯:“……”
殷溯没气地看着这不开窍的笨丫头,半晌才无奈道:“孤就不能是担心你才来的?”
第68章
黑夜中他的眼睛幽深却明亮,秦昭昭怔了一瞬,心跳微乱,方才有些压抑的心情却一飞扬了起来。
“殿、殿下不用担心,我们准备得么充分,肯定不会出岔子的!不过那个王氏确实比我想象中还要难搞。殿下不知道,她都被我吓成那样了,还死咬着不肯承认自己干过的坏事呢。好在我借着我娘的身份不停刺激她,在她拿佛珠砸我的时候,将计就计地假装受伤,让她误以为自己能反败为胜,她才终于得意忘形地松了口……”
通过几次的交手,秦昭昭对英国公夫人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有了充分的认识,所以她才没有直接用自己的身份扮鬼吓她,而是特地易容成母亲裴瑛的样子来挑起她内心的恨意。样一来,她才会失去理智,露出破绽,进而在她的刻意引导下说出真相。
事情的发展也确实如她所想。不过英国公夫人比她想象中还要老辣一些,好在她随机应变地给她来了个假装不敌,不然计划怕是没那么容易成功。
么想着,秦昭昭就忍不住庆幸了一。
殷溯听了她的话,却说:“孤担心的不是这个。”
“啊?”秦昭昭回眨眼,“那是什么?”
殷溯看了她一眼:“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王氏毕竟是穆远的原配嫡妻,陪在他身边几十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你凭什么觉得,他会为了你个故交之女为难自己的发妻?”
原来他是怕穆叔得知真相后,会偏袒王氏对她不利啊。
秦昭昭明白过来后,心一暖,了起来:“不会的……”
她声音软软,眼神清透地说,“穆叔性格刚正,不是那样的人。当然,就算真的是我看走了眼,那也没关系——早些看清一切,总比继续受骗好呀。再说殿不是还派了人保护我嘛,我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说的他当然知道,但就是莫名地有些不放心,才会亲自赶来……殷溯沉默了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一趟,来得似乎有些没必要。
不过来都来了……
不为例就是。
么想着,他就面色如常地看了她一眼:“罢了,你自己有数就行。”
“嗯嗯。”青年身长如玉,面容昳丽,秦昭昭侧目望着他,心里像是含了一块糖,莫名地有些发甜。她忍不住弯眼,而后才好奇道,“对了,殿下脸上的疤近来好像淡了不少,个,是用了什么药吗?”
阵子一直在涂抹祛疤膏的殷溯:“……嗯。”
“那这疤能彻底消失吗?”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
两人已经很熟了,秦昭昭这会儿也没多想,张口就道:“能的话就很棒啊,不能的话就很可惜,殿下长得那么好看呢。”
殷溯:“……你觉得孤长得好看?”
“是呀,殿下是我见过长得最俊的男子了。”是实话,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秦昭昭说着就在自己的脸颊上比划了一,“就是这道疤……嗨呀,不过也没什么,殿下有疤也好看的。”
殷溯微顿,翘了一嘴角,片刻才瞥她一眼说:“你不喜欢这疤,孤自会让它彻底消失。”
她确实不喜欢这疤,可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呢?
秦昭昭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面上莫名有点发烫。她轻咳一声,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着火了!快来人!快救火啊!”
秦昭昭一愣,意识转过头,就见英国公夫人的院子里,冒出了滚滚浓烟和冲天的火光。
“穆叔!”
她心一跳,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要往回跑,被殷溯一个挑眉拉住了手腕:“已经有人去救火了。”
“可穆叔还在那边呢,我得去看看!”因为英国公夫人带来的家庭变故,英国公这段时间,头上一直被象征着霉运的灰气笼罩。虽然那灰气里不见象征着死亡的黑气,可没有性命之忧不代表不会受伤,秦昭昭想着就还是挣扎了一说,“殿下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她这般关心别人,叫殷溯有些不快,但见她神色焦急,他到底还是在顿了片刻后,长腿一迈,带着她往起火的方向走去:“一起去吧。”
“啊?不用了不用了,殿下身份贵重,可不能冒险!”【再说这大晚上的,我怎么跟穆叔解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呀。】秦昭昭这么想着,就连忙从他的大手里把自己的小手抽了回来,“我自己去就行,殿下一会儿见哈!”
说罢不等他回答,冲他摆摆手就跟阵风似的跑了。
殷溯:“……”
殷溯方才还有些上翘的嘴角往一压,脸色隐隐发黑。
种像是奸夫般见不得人的感觉,实在叫人恼火。
***
秦昭昭对太子殿下内心的郁闷一无所知,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英国公夫人的院子。
一进院子,她就看见了已经化为一片火海的英国公夫人的寝屋,和寝屋外头虽然满身狼狈,但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英国公夫妇。
“穆叔!”秦昭昭见此心一松,快步跑上前,“您没事吧?”
“我咳咳,我没事……”英国公刚带着英国公夫人从火场里跑出来,闻言先是偏头咳嗽了几声,末了才努力缓色看向她,“吓到你了吧?好孩子,快回去休息吧,里烟大,别呛着了。”
他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应该是刚和英国公夫人大吵过一架。秦昭昭闻言顿了一,不好说别的,更不好多问起火的原因,便只点了一头:“叔没事就好。”
然后就要走。
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旁灰头土脸瘫在地上的英国公夫人突然抬起头,似哭似地盯住了她:“要是早知有今日,当初我就该抢在秦家那老虔婆之前手,让你和你那贱人娘一起下地狱!可惜啊,可惜我晚了一步,后来又一时心软放任你离开了京城,才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场……”
话来的太过突然,秦昭昭整个人都懵了一。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是英国公先反应过来,脸色铁青地斥道,“昭昭她娘分明是病逝——”
“病逝?”英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语气讥讽尖锐,听着很是刺耳,“是啊,确实是病逝,可惜不是她主动病逝,而是有人想让她病逝,好叫自己的宝贝儿子在黄泉路上没那么孤单呢。”
话如一道惊雷,劈得终于反应过来的秦昭昭脑袋瞬间轰轰作响:“你、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我娘她不是因为受不了我爹突然离世的打击而病倒的?!”
“是啊,没想到吧?你娘是被你祖母毒毒死的。”英国公夫人盯着秦昭昭,不怀好意地说,“你那好祖母,不仅因为你爹的死迁怒虐待你,还直接狠手弄死了你娘,让你彻底成了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怎么样?是不是很恨啊?恨就去报仇,去杀了她啊!虽然她是你的亲祖母,可这样一个狠心恶毒的老虔婆,死了也是活该——”
“你给我闭嘴!”
英国公一声怒吼打断了她恶意的挑唆,英国公夫人僵硬片刻,眼神有一瞬绝望,随即就越发疯狂地开了口:“你想想,你娘是多坚强的人啊!秦家那老虔婆那般折腾她,她都没有认过输低过头。还有她的身体,她可是从小就习武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脆弱地说死就死了呢?再说她还有个你呢,都说为母则刚,就是为了你,她也不可能轻易去死啊……”
些话像一根根尖利的细针,扎得秦昭昭心口刺疼,眼前发黑,几乎要站不住。
她知道英国公夫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也知道她是故意说这些,就为了让她痛苦难受。可她没办法不去在意,因为裴瑛……那是她的娘亲,是生她养她,给她血肉和生命的人啊。
只要一想到她的“病逝”很可能是人为的,秦昭昭整个人就无法自控地颤抖了起来。她死死地捏着拳头,好半晌才深吸口气,挤出一句:“我不相信你说的……除非你能拿出确凿的证据来。”
“证据?”英国公夫人青白的脸色在身后跳跃着的火光映照下,显得扭曲又古怪。她咯咯一,语气阴森,充满恶毒,“没有证据,信不信也由你。”
话音刚落,就听“啪”的一声脆响。
英国公双眼发红,失望至极地闭上了眼睛:“你个毒妇!我真后悔娶了你!早知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该抗旨退了跟你的亲事!”
两人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没对她动过手,就连刚才他们在屋里大闹时,他也只是怒砸了屋里的桌椅,没有动她一根汗毛。可现在……
英国公夫人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呆呆地望着他,半晌眼泪忽然间汹涌而:“是,我是毒妇!可我为什么会变成样?还不都是你和裴瑛逼我的!穆远,是你对不起我!!!”
第69章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我和裴瑛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英国公额角青筋直跳,愤怒又无力地说,“是,你我没成婚前,我确实对裴瑛过好感,可那只是好感,根本算不什么。在她和秦兄成亲后,我便只拿她当妹子看待了!”
英国公夫人自是不信:“只是妹子,你会在喝醉后叫她的名字,会为她掉眼泪?穆远,我眼睛,我也不傻!”
她说的事英国公完全不记得,对他来说,年少时对裴瑛的那点心动,早在他接受赐婚,准备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过去了。就算之后偶尔还会想起,那也不再什么意义,至少他里是坦荡无愧的。这会儿见王氏仍是紧咬此事不放,他实在是无话可说,便只能疲惫道:“事已至此,信不信随你吧。只是你既然这么介意我跟裴瑛之间的往来,为什么却从来不说?还霁儿和昭昭的婚事,当初我也是问过你的。是你说都听我的,我才会做主定下这门亲事……王依云,这么多年来,我敬你重你,处处给你体面,事事与你商量,可你呢?你信任过我,跟我坦诚过吗?”
英国公夫人被他这话问得一下怔住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要是说我不喜欢裴瑛,不想让你跟她往来,你肯定会觉我善妒不贤,不识大体。还霁儿的婚事,你里早就打定主意了,问我不过是走个过场,我若说我不同意,你肯定会不高兴……”
她不想让他不高兴,不想惹了他的厌弃,所以只能勉强自己去迎合他。可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忍耐痛苦极了,所以才会越来越恨裴瑛和秦昭昭。
另外,他是很敬重她,可他不爱她啊。如果他真的像他所说,早就不喜欢裴瑛了,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依然没喜欢上她这个日夜陪伴在他身边的人?
明明她那么爱他,对他那么好啊!
英国公夫人想不明白,更不甘自己多年的意得不到回应,便只能越发偏执地将这一切归咎在裴瑛头上。
见她到了这样的田地,仍不觉自己错,英国公彻底对她死了。他闭上眼深吸口气,转过了身:“罢了,我不想再与你争辩。如今我只问你一句,你刚才说裴瑛是死在秦家老夫人手里,到底是真的还是你编的?”
英国公夫人的回答只有一句轻轻的,似哭似笑的:“你猜啊。”
“王依云!”英国公暴怒转身,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大手。
“你打啊!可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一想到英国公之前在屋里跟她说的那些话,英国公夫人便觉痛欲死,万念俱灰,这会儿也彻底没了顾忌,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在英国公面前撕破了自己所的伪装。她指秦昭昭哈哈一笑,面容扭曲得可怕,“这贱丫头不是很本事吗?你让她自己去查啊!不过那老虔婆一把年纪了,可不像我这么经得住折腾,万一还没查出真相就把人弄死了,那就趣了哈哈哈!”
英国公抖手,险些背过去。
一旁的秦昭昭见此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上前一步就要用强硬的手段逼供英国公夫人。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娘,你说实话吧,你要不说,我就只能亲自下去问裴姨了。”
秦昭昭一愣,霍然转身,看见了手持一柄匕首,匕首尖尖正对自己喉咙的穆霁。
“霁……霁儿?”方才还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英国公夫人呆住了,随即脸色大变地从地上爬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无接受这残酷的现实,穆霁刚才在秦昭昭走后扭头冲出了别院,这会儿是看见别院里冒出了火光才会折返。他一脸木然着站在那里,没敢看秦昭昭,只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说:“我跟爹来的,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英国公夫人眼前一黑,重新跌坐在了地上。
英国公也是在愣了一瞬后,眼中闪过疼。
他是知道自己这倒霉儿子对秦昭昭动了真的,只是眼下这情况,他们却是再无可能了。
“娘,裴姨到底是怎么死的?”穆霁这时又问了一句。
“你……你这个混账东西,连你也要来逼你娘吗?!”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竟也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英国公夫人受不住了,指他就尖声道,“我遭人欺凌至此,你不但不护着我,还反过来与这些贱人沆瀣一,我真是白生了你一场!”
穆霁没有说话,手一动就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鲜血瞬间涌出,刺红了英国公夫人的双眼,也把她剩余的怒骂声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不要——我、我说!我说!你快把刀放下!”
英国公夫人可以爱生恨对英国公狠,却没办眼睁睁看儿子出事——这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所以双方一番博弈后,她终究还是不甘至极地认了输,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裴瑛确实是秦家那老虔婆害死的。那老虔婆身边过一个叫梅清的丫鬟,那丫鬟曾得过我一饭之恩,里一直感念,又知道你爹与裴瑛夫妇关系亲近,往来密切,所以那老虔婆让她往裴瑛的饭菜里下毒的时候,她曾暗中将此事告知于我……”
而她自然是没阻止。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