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丝不禁退了三步,与洛阳公主站在一起。
六个人,脊背靠在一起,神情紧张。
马丝道:“如果是圈套,你们就不会杀我们。”
幽灵道:“如果不是圈套呢?”
马丝道:“不是圈套也不该杀我们,因为我们出去之后,你说的这些话就会在江湖上传开,江湖就会大乱,而趁乱聚财正是幽冥帮的拿手好戏。”
幽灵道:“幽冥帮确实喜欢制造混乱,可是这次,我们只想杀人。”说着,四个人前进了一步。
一股强大的压力向她们逼迫而来,洛阳公主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马丝变色道:“幽冥腐尸功!”
“幽冥腐尸功”是幽冥邦的独门武功,功力催发时,可以闻到尸体的腐臭味。
时间一长,可以使对手中毒受伤。马丝叫了声:“臭味有毒。”急急屏住呼吸。
春夏秋冬手脚都有些颤抖。
正在这时,四个幽灵轻喝一声,手中多了一柄短刀,在火光下,阴阴森森,显得分外吓人,像黑夜里四个吃人的牙齿。
白光闪动,四个幽灵,黑衣白刀,倏然飞射。
四把短刀,从四个方向,击向六个人。
幽灵们身形还在半空,忽地改变了姿势,齐齐击向马丝。
洛阳公主知道马丝不懂多少武功,见四个人突然击向马丝,心中大惊,一抬手,从阿秋手中夺过长剑,顺势刺出!
剑风激荡!
洛阳公主的这一剑,显然用足了十成的功力。
情急之下,剑招是又快又狠。
在剑风里的激荡下,那堆燃烧的柴火也微弱下去。
在洛阳公主的想象中,她这一剑刺出,四个幽灵再怎么三厉害,也得放缓速度,而只要幽灵受此一阻。
洛阳公主的其他三个丫头,阿春、阿夏、阿冬随后发出的剑招即至,幽灵一时难以得手。
所以,洛阳公主这一剑刺出的同时,脸上不禁笑了。
可是,奇怪的是,四个幽灵好像全然不知洛阳公主这凌厉至极的一剑,四柄刀在空中一合,瞬间聚成缥渺无定的罡气,透过剑圈,以更快的速度,依旧向马丝的面门击来。
马丝似乎愣住了。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洛阳公主剑招已出,中途不能再变,眼看无能为力,心中大惊。
四个幽灵虽然都是瞎子,但出刀之准,实在出乎洛阳公主的意料之外。
洛阳公主变招不及,念头飞转,左手一招,衣袖中飞出数枚暗器。
暗器发出刺耳的“丝丝”声!
这时,阿春、阿夏、阿冬的剑已然出手。
几乎同一时间,没有先后之分,暗器与剑,解救马丝。
但还是慢了一步。
幽灵的刀,四合为一,齐齐扎进马丝的咽喉。
火光中,血飞溅!
洛阳公主惊呼一声,定睛再看——血,不是马丝的血。
不知怎么回事,四把短刀,却将幽灵自己的手臂砍断了。
红红的血,洒向渐渐黯淡的火堆,把火光熄灭了。
幽灵怪叫一声,倒地而回。
暗器与剑,同时落空。
在熄灭的最后的火光里洛阳公主看到马丝的脸上一片柔和。
接着四周一片漆黑、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良久,还是马丝先开口道:“瞎子,总有听不见的东西。”
幽灵惨笑道:“你究竟是谁?你绝不是洛阳王府的丫头。”
黑暗中,只听马丝道:“我说过,连幽冥帮都不知道的事情,天下没有人会知道的。”
又是一片寂静。寂静中,传来了优美的琴声。
洛阳公主听到琴声,不觉呆住了:这样的夜里,谁会在弹琴?
那琴声如水,在黑暗中流着。又好像是水面上飘着的一
些绿叶,轻轻缓缓,在柔风中自由地荡漾。
忽然,琴声一变,变得又急又凄厉,像一柄在疯狂挥舞的剑,一下,一下,点破苍穹。
洛阳公主的心中似有说不出的郁闷,在这急切的琴声中被释放。
过了一会,琴声又一变,变得漫长而悠远,在黑暗中,想象的空间辽阔而无边无际,不绝的琴声像坚毅的跋涉者,留下一路的足迹,模糊而又温暖。
洛阳公主听得痴了,她从来没听到过如此优美的琴声;这音乐,仿佛来自天堂,高山流水,超凡脱俗,这哪里像是人间之音,只有梦中和仙境中有。
琴声未已,又有另一音乐相和,如秋瑟般,风敲叶脉,渐渐临近。
琴有琴的清香,瑟有瑟的沉着飘逸,琴瑟相和,如一对临风的翅膀,翩翩起舞。
洛阳公主的脑海里,现出两位琴师,道骨仙风,银须飘动,脚下有涌动的白雾,头顶有凝立的青云,一条不急不缓的小溪,从岩石间流过,两位琴师,就对岸端坐,以石为椅,拔弦弹琴……
琴音如雨,瑟声似雾,漫天缠绕。
忽然,琴瑟之音顿失,天地一片宁静,仿佛做了一梦。
洛阳公主悠悠睁眼,见那堆熄灭的柴火,重又燃烧了起来。
火光渐旺,洛阳公主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四个幽灵和马丝都不见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死了?被黑暗吞噬了?
洛阳公主一片茫然,转脸,见春夏秋冬也瞪大双眼,惊讶不已。
真的似做了一场梦,梦醒,一切都已变样。
洛阳公主叫道:“阿春!”
阿春猛醒过来,回道:“公主,什么事?”
洛阳公主笑了笑,喃喃道:“这又不是在梦里……”
阿春忽然道:“公主,你看!”
洛阳公主抬眼,见到一个黑影,正踏着火光而来,洛阳公主一惊,阿秋的剑还在她手上,只听她轻叱一声,手中长剑运劲掷出,剑风凄厉,射向黑影。
但见长剑不偏不倚,没入黑影。
春夏秋冬见公主出剑刺中,不禁欢呼一声。
可是,那黑影并不倒下,还是踏着火光舞蹈,大家吃惊不已。
阿夏喊了一声,长剑一举,就要飘身过去。
洛阳公主叫道:“慢!”
阿夏惊疑地望着公主。
洛阳公主道:“且看看再说。”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黑影看,见黑影凝立不动,慢慢的,黑影大概的轮廓显现出来,原来这是一棵树,在黎明混沌的黑影里摇曳。
天亮了。
原来这是山洞的另一个出口。
随着渐白的光线,一股清新的空气流出来。
大家深深吸了一口,彼此望了一眼。地上的火堆,这时也熄了。
走出山洞,掩映的树木重重叠叠。
洛阳公主四下张望。
阿秋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还剑入鞘,道:“公主,你是不是在寻找昨夜的琴师?”
洛阳公主道:“琴师不在,琴音犹存。”
洛阳公主说着默默地沉思起来。
她想到了什么?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哪里去找?
洛阳公主轻轻拍着马背,道:“马儿,马儿,你说我要往哪里去?”
洛阳公主叹了口气,她不禁想起了马丝。
如果马丝在,他一定会告诉她,她们应该往哪里去。
清早,一只鸟从树林里飞出来。
望着它快活的样子,洛阳公主想道:“小小的鸟儿在飞翔中找到了快乐,它们飞翔,它们从不躲避困难,累了,就把简单的梦留在枝头。”
洛阳公主翻身上马,策马持缰,沿一条小路急奔。
春夏秋冬在后面紧跟。
清脆的蹄声惊醒了许多鸟,扑愣愣乱飞。
太阳升起,她们到了一个集镇。跟洛阳城比,这个集镇显得很小,但清新、干净。
走在街上,行人都用惊异的眼光打量他们。
她们骑着骏马,穿着漂亮的衣服,给这个小镇平添了许多生机,在百姓的眼里,她们一定是从远方来的贵客。
集镇虽小,但人却很多。
沿着街道走,不一会,拥挤的人群使她们只得下马。
洛阳公主从没有出过王府,从没有见到过这么嘈杂的场面,心里不觉有些惊慌。阿春、阿秋、走在前面,阿夏、阿冬跟在洛阳公主的后面,一行五人,牵马前行。
街道两边插满了小旗,旗上写的,不是酒馆,就是茶馆。
洛阳公主正在走,忽然,有一样东西,从旁边屋子里朝她扔过来。
洛阳公主头一偏,那东西呼的一声从她耳边擦过去,劲风之强,使她的耳朵隐隐生痛。
洛阳公主眉头一皱,定眼望去,那东西掉在地上,又滚出好远。
来往的行人虽多,但没有一个人的脚踢到那东西。
洛阳公主惊呼一声。
那是一个人头,满脸血污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下,不动了。
春夏秋冬也惊叫了一声。
反而那些街上的行人,泰然自若,好像这根本不是沾满鲜血的人头,而是一块石头。
接着,洛阳公主听到了一阵大笑。
一个人在骂:“狗娘养的,你去死吧!”
另一个人笑道:“我偏不死,我要你眼睛都气瞎!”
骂的人声音更大了:“要是我眼睛瞎了。连一口稀饭都不给你吃!”
笑的人依旧在笑:“你不给我吃,自会有人给我吃。”
洛阳公主余惊尚在,抬头望了望,见这是一家茶馆。
茶馆里空空的,见不到一个人,可是那笑声和骂声却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洛阳公主无奈地摇摇头,刚想迈步,又听屋里有人在骂:“狗娘养的,快把桌子擦干净。”
另一个人笑道:“不要说你背着剑,就算你背着刀,是背刀客,也无法让我擦桌子。”
听到背刀客三个字,洛阳公主心中一动,想着:“徐统领叫我们千万躲开背刀客,可背刀客是什么样我都不知道,进去看看。”
想到这里,洛阳公主对丫头道:“进去喝碗茶。”
春夏秋冬还未回答,屋内有人大喊道:“狗娘养的,有人来喝茶,快去迎接。”
另一人笑道:“为什么要我迎接,难道你不可以吗?”
洛阳公主这时已经系好了马,行人都停住,好像在看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有几个从身边过去的人轻轻对她说:“小姐,别进去,里面是几个疯子。”
洛阳公主一愣,旋即笑了,她觉得好奇又好玩,系好马,五个人便径直进去了。
屋子很大,足足摆了二十几张桌子,就是没一个客人。
洛阳公主捡了张桌子坐下,见对面的柜台里坐着一个短髭老人。
这个老人面黄肌瘦,一副病态。
老人骂道:“狗娘养的,客人都坐好了,还不去上茶。”
老人咧齿张目,愤怒至极。
坐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白白胖胖的老人,他始终眯着双眼,满脸堆笑,只听他道:
“她们又不是什么贵客,等一会上茶也不要紧的。”
愤怒的老人好像无法忍受似的,吼道:“再不上茶,你就去死!”
笑眯眯的老人道:“我死了,就真的没人上茶了。”
愤怒的老人道:“你死了,省得养你。”
笑眯眯的老人道:“你不养我,难道去养女人?”
愤怒的老人好像眼珠都要掉出来了,他忽然从背上抽出一把剑,一剑刺向笑眯眯的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