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
江南的春天气候宜人。
连空气都是湿的,好像有一双湿润的手在抚摸肌肤。
难怪江南的女子那么水灵,难怪江南的男子也秀气。
烟雨缥缈的四月,正是江南山水最秀丽的季节。
特别是西湖。走进西湖,就像走进了梦境。
傅雪痕第一次领略江南的风景。
在西湖上,他看到一个撑着蓝色雨伞的女子,立在一只篷船的船首。
傅雪痕不是看她的人,而是在欣赏她水中的倒影。
那只篷船慢慢地靠过来,在湖心的亭边。
傅雪痕倚着栏杆痴望,直到那温柔的女子轻轻问他一声时,他才惊觉,这是在西湖的湖心亭中。
而且,这是游人不可随便进入的湖中风景。
傅雪痕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上了湖心亭的。
那个女子对他说道:“你站在风景里,风景更美了。”
傅雪痕愣了愣,便笑着对女子道:“西湖是天下有名的风景,可是,就因为你在湖中,害得我只顾看你水中的倒影,而忘了欣赏西湖的美景。”
那女子莞尔一笑,露出皓齿。燕语道:“如果你真的想看西湖的美景,请到船上来。”
傅雪痕闻言,并不客气,一跃,轻轻落在船头上。
船只只轻轻晃了晃。
那女子笑赞道:“好功夫。”
傅雪痕见女子单手撑伞,纤指钩住伞骨,也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他也笑道:
“姑娘好定力。”
那女子道:“我一年有三百天在湖上走,船比陆地更适应我。”
傅雪痕奇道:“姑娘是喜欢坐船才到西湖来的吗?”
女子道:“西湖的美景今天跟明天不同,明天跟后天又不一样,我天天在西湖里转,好像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看过似的。”
傅雪痕抬头四望,只一会,便说道:“朦朦胧胧的,我看哪里都一样。”
女子笑道:“你一定是初到西湖之人。”
不等傅雪痕回答,那女子又道:“凡是初到西湖之人,只知道粗略看一遍,就下了‘西湖也一般’的结论。
“其实,西湖是越看越美丽,看第二遍与第一遍不同,看第三遍与第二遍又不同,总之是百看不厌,越看越想看,不信,你可以试试。”
傅雪痕真的抬头,凝神细看。
只听那女子又道:“西湖美名天下传,每个到西湖来的人,都以为一到西湖便会倾倒、醉倒,都会对西湖的美色赞不绝口。
“而当他们面对默默的西湖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会产生原来不过如此的感觉。
“其实,这是很浅的认识,如果他们静下心来,仔细体会的话,西湖的美艳是无法言传的。
“西湖的飞花、柳絮,西湖的水,西湖的蓝天和白云,西湖的微风和西湖的油纸伞,都是与众不同的,都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东西,只有在西湖,才是美的,才是令人称赞和叫人羡慕的。”
傅雪痕看了一会,说道:“果然跟刚才所见不一样。”
女子道:“你看到了什么?”
傅雪痕道:“我看到一只飞鸟的翅膀,它好像展开翅膀,好像又不在飞翔。”
女子道:“那不是鸟,是屋檐。”
傅雪痕诧道:“谁家屋檐?”
女子道:“那是书香门第藏书楼的屋檐。”
女子说着轻叹一口气,接道:“不知天下谁有这么大本事,竟然可以偷走藏书楼的书。”
傅雪痕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眼睛还是盯着她水中的倒影。
不一会,船停在了一块岸边。
傅雪痕道了声谢,便下船了。
船再次远去,那女子还是立在船首,那把伞,如一朵莲花轻移。
站在
堤上,傅雪痕极目,见湖中的景致,又是另一种美丽。
傅雪痕痴痴地望着,连堤边纷飞的柳絮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也不知道。
从孤烟真言给人的第一个意外之后,接着又发生了一连串的意外。
孤烟真言从红衣人手中救回了苏小如,不料,苏小如并非苏小如,而是口香糖。口香糖说了她所看到的苏小如与孤烟城主在貂皮上的情形后意外地死去了。
那么苏小如呢?
磨刀客、鹤立群、黑白争先、唐钟灵、极其他中原武林高手在与红衣人的决斗中,并没有遇到已经练成天下无敌的孤烟剑法的孤烟城主。
那么孤烟无言呢?
众人等了一夜,不仅未见死亡令出现,也没有背刀客的影子。
背刀客为什么不来?
难道背刀客也会失信?
背刀客是谁呢?
第二天,琴棋书画及中原武林高手赶到孤烟城,孤烟城已经是一座空城。
藏书楼的书如果真的不是孤烟城所偷,那他们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弃了孤烟城?
只有这种解释似乎还可说得过去:
那就是他们事实上偷了藏书楼的书,有了这样一笔难以计算的财富,又为了不让失主前来骚扰,他们便弃了孤烟城,另觅新址,另图根基。
可是仔细一想,这种解释似乎又太牵强:
孤烟城既然已练成了天下无敌的孤烟剑法,他不会再稀罕洛家刀法,他要称霸武林,最重要的是时机,而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孤烟无言不会笨到连什么时候是他实施称霸武林的时机也不知道。
那么,藏书楼的书呢?
天下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从书香门第偷盗上万册书?
大家都想到了洛一苗。
当傅雪痕赶到洛一苗府上的时候,仆人说,洛一苗已经悟出了第十八招洛家刀法,二十天之前就出去找轻轻一刀决斗了。
洛一苗既然已练成了洛家刀法,岂会冒险去偷藏书楼的书?
苏小如、孤烟无言、背刀客、藏书楼的书、洛家刀法……这些人和事缠在一起,让人分不开,理不清。
离开孤烟城,叶多回去见他的母亲了。
他要向母亲解释,他为什么没有杀死轻轻一刀傅雪痕。
傅雪痕回小桃客栈时,小桃客栈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他在废墟上默默站了一会,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丝也说有事,要自己一个人走。
临行,傅雪痕将飘雪王送还给马丝。
马丝不肯受,傅雪痕道:“我是以朋友的名义送给你我自己的马。”
马丝无奈,只得收下。
傅雪痕知道,马丝比他更需要飘雪王。
琴棋书画也是一无所获,黑白争先的肩上还留下一道伤。
他们也要回杭州,请示张小山究竟该怎么办。
洛阳公主死活不肯回洛阳家中,她一定要跟着轻轻一刀。
徐金韩没办法,也只得随她。诸葛成龙也一样,他要信守诺言,他要跟洛阳公主在一起。
磨刀客、孤烟真言、心香三个人一道,他们是为了寻找苏小如。
就是李宛不在一起,心香问父亲,孤烟真言总是摇头。
不知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
心香和磨刀客都明白,无论是不肯说还是不知道,多问都是徒劳的。
郭风、肖若云、郭仪父母三人,也跟着诸葛成龙。他们要诸葛成龙身上的洛家年谱,郭风要他带他们到山中花园,他声称已经解开了秘密,他要得到天下无敌的洛家刀法。
傅雪痕是个很开心很快乐的人,他总是容易忘记令人烦恼的事情。
他笑的时候远比不笑的时候多得多。他笑,总是笑得很愉快。
傅雪痕想起天下闻名的西湖,便
到西湖来了。
从孤烟城到西湖,他走了足足十天。
十天,他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他原以为,这一路上也许会碰到洛一苗,或者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是没有,他什么也没有碰到。
直到在西湖中,他才遇到刚才那女子。
十天来,这是傅雪痕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他觉得南方的女子说话很温柔,听着很舒服。
他还想跟她再说几句。
可是,那只船一直往湖心驶去,渐渐地没入淡淡的烟雨里。
傅雪痕轻叹一声,缓缓步出苏堤。
杭州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小吃。
香味、焦味掺杂着在湿湿的空气中慢慢地飘。
一些嗓音圆润的吆喝听起来像唱腔,时不时引得行人驻足。
从行人的肤色和服装上的打扮上看,大多数都不是本地人。
他们一定都是慕名前来欣赏西湖美景的外地人。
傅雪痕刚刚从西湖出来,眼前好像还荡漾着西湖的水天和西湖的亭台。
这时候,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他觉得他的心还在西湖,他还有许多东西,许多地方没看够。
他想起那个撑油纸伞的女子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发现她的话很有道理。
傅雪痕忽然回头,他又站在苏堤上,站在刚才的那株柳树下。
他现在看到的西湖又是别样的西湖。
可他无心欣赏,他在寻找刚才游船上的女子。
烟雨虽比刚才淡了许多,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傅雪痕细数湖中的游船,一只、两只……一共十九只。
十九只船的船首,没一个女子。
“她不是说过,西湖是越看越不想离开吗?怎么一下子就走了呢……”傅雪痕心中这样想,却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苏堤上,行人如潮。
望着形形色色的行人,望着他们或喜或忧的神情,傅雪痕感慨道:“做人本来就是这样子:平常、普通,有喜有忧,活着的时候活着,死去的时候死去……”
接着又想:“为什么争名夺利?为什么要天下无敌?为什么要勾心斗角设计害人。”
正在想,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怎么还没走?”
傅雪痕心中一喜,回头,果然看见一把蓝伞,一张美丽的脸。
女子又笑着道:“你是不是发现了西湖之美?”
傅雪痕望着女子,快乐道:“当然发现了。”
女子笑容可掬,顾盼生辉,说道:“我带你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
傅雪痕说道:“还有比西湖更好的地方?”
女子一笑往前走去。傅雪痕并不迟疑,跟在她后面。
两个人在干净的街巷穿行了一阵,女子站住说道:“到了。”
傅雪痕抬头,只见门楣上写着三个字:春香楼。
春香楼当然是妓院。
傅雪痕道:“你是春香楼的妓女?”
女子道:“我叫春香。”
傅雪痕道:“春香楼是你开的?”
春香道:“春香楼不是我开的。我叫春香,春香楼的主人叫大春香。”
傅雪痕笑道:“那么你一定是小春香了。”
春香刚说完,傅雪痕就闻到了一股胭脂香味。
傅雪痕道:“里面有没有酒喝?”
春香道:“你已经闻到了酒香,还在问我?”
傅雪痕道:“那是胭脂香。”
春香道:“不,是酒香。”
傅雪痕再闻,果然是酒香,而且这酒香,很浓、又很醇。
只要有酒,傅雪痕是哪里都敢去的。
何况,春香楼除了酒,只有女人,女人又不是老虎,没什么可怕的。
春香楼不大,但很别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