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 147 章

顾兔明显意识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不得了的口香糖给黏上了。

具体表现为自那天通道离开之后, 她就发现西索这个人出现在自己周边的频率暴增。要么是走在路边会突然发现他在背后阴笑注视着自己,要么是走过某个转角就会遇见他光明正大地凹着姿势……总之,这个男人的存在感就像是她不小心踩中的某块口香糖一样, 鞋底怎么蹭也蹭不掉。

偏偏顾兔又不能打他。

不, 准确点来说,是她如果不能一下子痛快把人给打死, 那就最好不要动手。

自从某一次忍无可忍对西索动了手之后, 那天整个天空竞技场的楼层都被打爆了,经理赶忙到场安排人摆出告示牌,告知游客该楼层陷入了紧急维修状态。

赔偿之类的还算小事,要命的是西索毫不掩饰自身对她的兴趣与欲望, 她越不要命地攻击他, 就越中了这个男人的下怀。

他渴望的正是她灼热的注视与她全神投入的战斗。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顾兔发现西索对自己的好感度暴涨到80了。

——这人绝对是哪里有毛病吧?!

“昆,如果能在这个世界带一名‘队友’回塔里冒险的话, 你觉得带谁的效果会比较好?”

2209号室,顾兔盘腿坐在了客厅沙发对身旁的同伴问道,并把胳膊伸过去给他处理伤势。好些成卷的绷带凌乱散落在沙发边缘上、地毯上,跟她这会没个正形歪斜着的坐姿一样散漫。

之所以问出这句话, 是因为顾兔想起来那天通道里跟西索那时发生的对话。

他其实那个时候是诈她的。

但顾兔确实有因他冷不丁问出来的‘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句话,而心停了一瞬。这毫无疑问属于顾兔与昆之间的秘密,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够察觉得到这一点。

看来西索并不如他表面呈现出来的那般疯狂, 相反, 他表面底下心思缜密,有着冷静且正确的判断力, 能够捕捉到各种平日无人注意到的细节, 以此发掘出更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顾兔背后来历的‘世界’感兴趣的事实, 并且还想要将她这只充满吸引力的蝴蝶给紧抓在手里。

【我总有一种预感,你会在完成某件目标以后就彻底消失到我永远看不见的地方。相信魔术师的‘预言’吧,这可是很准的。为了把你抓在我的手心里不放,我可是会用尽一切手段,要么任由我继续追逐着你,要么你主动把我带走……】

话虽然变态,可是顾兔却产生了另一份新的灵感。那就是‘能不能将人带进塔里’的问题。

“……带别的‘队友’回塔里?”听见顾兔突然间的发问,正拿着棉签给她换药的昆貌似微微蹙起了眉,仔细思考着这份可能性。

“我是这样想的。”顾兔如实说道,“目前还不知道带走夜的‘帕格’那个势力究竟有多难搞,为此我需要聚集更多的力量,去抗衡‘帕格’、还有塔上面未来将会遇见的各种势力。”

招募队友,扩张整个团队就是其中的一个办法。顾兔现在已经明白,光靠自己一个人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办到的了。成长总需要伴随着阵痛,她已经彻底经历过了破蛹成蝶之前的那段天真的过程。

“你说得确实有道理。”昆作为司令塔当然有着大局观,很快就理解了她的意思。不过,理解归理解,他同时也迅速猜到了顾兔为什么会提及这件事的起因,正在包扎的时候眼尾朝她那边轻飘飘瞥去。

“所以,那个西索让你有了这种想法?还是说他看出了什么问题,想要干脆跟着你闯到塔里才甘心?”

他的声音就跟斜飞过来的薄凉眼神一样轻,扎得顾兔一个激灵。

顿了顿,她不由发问:“……你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她胃里的蛔虫吗!

外表当然比蛔虫漂亮得多的水蓝发少年不屑地哼了一声,心肝却完全没表面的那么干净纯粹,不无冷嘲热讽地道:“现在外边全世界都知道西索看上了一个女人,还对她展开了热情的‘进攻’——我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这个女人指的是她?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事。”顾兔一头雾水地道,本来还想跟昆争辩下的,但转念一想西索对她高达80点好感度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又觉得好像真的有点可能。

顾兔神情不由凝重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伸出去那条胳膊肘忽然一痛,伤口像被人为用绷带给忿忿扎紧了似的。

“总之,不管要选谁带回去都好,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那个变态入队的,不可能,做梦,想都别想。”

想不到昆的反应出奇抗拒,绷着那张脸一口气给出了拒绝三连。后来似乎察觉到顾兔那张微微皱起来的兔子脸,昆又一顿,下意识放柔了手里的动作,垂眸把刚才给她伤势包扎的结轻轻拆开来重打。

“你现在知道痛了吗?之前跟那个变态打的时候可不见你有一点爱惜身体的样子……”这个少年一边替她处理着那份新添的伤势,一边絮絮叨叨地张嘴数落着她的劣迹。

总感觉昆不知不觉有点被过去的朋友给同化了,尽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现在的昆,既有着自己的骄傲、狡猾与娇气,有着类似鳄鱼的啰嗦,也有着像夜一样的温柔……又或许,这些特质其实全都是他。

“我当然也会痛。”顾兔垂下视线慢吞吞地说,“只不过待在你身边的时候,就感觉可以不用再继续咬牙坚持了……”

话音刚落,绷带精致的结顿时停留在了它趋于完美之前的那一刻,尚未被拉扯着两头彻底固定紧的那一刻。可少年落在上面的白皙指尖却没有再动作过,使绷带的结永远留在它不太完美的阶段里。

正如他们两人之间这段尚不明朗的模糊关系,始终瞻前顾后迈不过那个终点,可是将就着回头看看,却也发现已经比一般人要更好了。

顾兔忽而感觉到自己那条胳膊被朝前一拉,身体前倾,像朵掉下来的花那般轻地落入了对方的怀里。

不算得多么宽阔的肩膀,刚刚好能用那双少年的细瘦手臂环住了她的身躯而已。坐在沙发上,顾兔大半张脸藏在了少年的怀里,感官里尽是他单薄衬衣透出的好闻香气。

“昆……?”顾兔没去抗拒,偏头询问了一声,脸颊刚好碰到了他脑袋垂下来的水蓝色发丝,微凉得像一掬水。

“你这家伙……”昆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使得本应是咬牙切齿的抗议都闷得像是在拱着她撒娇,“能不能别总让自己受伤了!”

莫名就被击中了一下。

顾兔先是怔愣了几秒,老半天才慢吞吞地回抱住了他的后背。

昆的腰看起来很细,可是抱起来却意外的很结实。这让她脑袋里头,产生了种想要放松自己堕落在这份安逸里、又想要将他这块枕头抱得更紧的矛盾在反复拉扯。

“知道了……下次一定。”心不在焉的她随口道。

感应到她手指摸到了自己脊椎的触感,昆好像被挠到痒了一样立马敏感地轻颤了下。过了一会,他浑身僵硬地直起腰把顾兔给迅速放了开来,别过头,用那种硬邦邦直冲的语气来代替了内心的窘迫。

“少说什么一定一定来敷衍我。”昆哼了一声,旋即又扯开唇角说出了人间真实,“算了……反正你就算口头上答应,最后急上头了肯定会什么都忘掉。”

猛然离开怀抱的顾兔,见着他那副想要快点撇开的表情还有点懵。

搞什么,明明是他自己先抱上来的,结果却像是她强抱了他一样。

顾兔撇了撇嘴,只好跟这位难搞的青春期美少年撤开了距离。没一会,就见自己的手再次被对方给拽了过去,由于难以描述的少年心理,拽过去的过程一时还显得有些粗鲁。

索性绷带质量好,没有散开来将之前包扎的前功尽弃。昆直接将手掌覆盖在了她胳膊的伤口上,正当顾兔略微感到疑惑的时候,发现隔着绷带的地方,传来了一阵温暖的治愈感。

他那只造型漂亮的手底下正散发着微薄的辉光,如同清澈的水泊反射着晨曦那般的通透明亮,熠熠发光。

那是神水?

顾兔蓦然抬起头,对面的少年正低垂那双水色眼睫,定定凝视她那份伤势的深蓝眸底仿佛晃着一片光的涟漪。

“这段时间以来,我尝试把神水作用到‘治愈’上来了,这大概是那个云古所说过的‘特质系’能力给我的灵感。”他淡定地说,“实际上神水通过不同的操控者施展,可以发挥出不同的力量,所以我就稍微改变了下练习方向。”

顾兔闻言不由略微讶异地睁大了双眸,而后口吻异乎沉重地道:“是为了我?”

什么叫神队友?这就是神队友,还知道在关键时候给她打辅助!

“我……”昆却貌似被她的直白给哽住了,接而没好气地回敬说,“是又怎么样!谁让你一天两天的总是挂彩,反正灯台御守也是偏向于辅助的职位,我只是尽着技能延展的方向合理应变而已。”

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大傲娇。

顾兔心里头敷衍地点点头,把恢复了大约7成伤势的胳膊肘收回来,并理直气壮地把另一条也怼到了自己今日后专属的绑定奶面前,“这边也要!”

能别说得像是‘亲’完了一边另一边也要的无赖好吗……昆暗地里吐槽道,对着她却也只得上翻白眼,按住顾兔的肩膀就把人给反过来压倒在了自己大腿上。

“先试试看能不能缓和一下你眼睛的负面效果。”

带着暖意的手掌随即覆盖到了顾兔的眼睑上,把她的世界带入了一片安心的黑暗里。

漆黑的天空片片融化的灼冰落下,哄得她想入梦。

由于昆不喜西索靠近她的事情,明摆到几乎台面任何人都知道,顾兔也就只得跟西索保持距离。可这对于紧追不舍的某块口香糖代言魔术师来说,根本不算多大的阻碍。

半个多月后,在昆一次比赛结束后,三人好死不死又在走廊里撞上了。

彼时,正在等昆从后台出来的顾兔收到了西索当面抛给她的好几盒绝版糖果。

是的,就是西索念能力名字的那款‘伸缩自如的爱’与‘轻薄的假象’——前者是粉色包装的印有笑脸和扑克元素的口香糖,后者则是附有恶作剧贴纸的巧克力糖果。

两种都深深符合着西索这个家伙天真烂漫又恶趣味的性格。

“轻薄的假象,是我另一种念能力的名字哦。往我的气内加入相应的想象力,就可以使它可以重现出任何类型的质感,嘛——就是一旦轻轻触碰的话,就会发现它是假的了。”

西索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手肘,就见上面像是有块皮肤质感的薄纸脱落,露出底下他被线缝好的断臂伤痕。接着,他又拈起那张薄纸毫不怜惜地往原来的地方拍了回去。

啪。

西索移开了他那只大手,谁知胳膊肘竟又印上了一只可爱红眼黑兔的图案,看上去就像是纹了个新鲜出炉的刺青。而这么可爱的刺青放在这人身上,竟也神奇地觉得毫无违和。

顾兔抽了抽眼皮,问他:“你就这么直接把念能力的作用都告诉我了?”

“我一向不介意把自己的能力暴露给别人,就算被知道了,我也有足够能力在战斗中将劣势转化为优势,这不是很有趣吗?”西索似乎天生就是那种拥有绝对自信的人,在此似笑非笑勾起唇。

“而且,要是能通过这点‘诱惑’到你对我产生兴趣,那就更好了。”

“跟你讲,一个人自信到头,可就是自恋了。”顾兔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只炫耀能力的花蝴蝶,一边粗暴拆了盒巧克力糖的包装,想要丢一颗进嘴巴里。

可在她刚起来之时就有一只手把这份零食按压了下来,杜绝了她乱吃来路不明的投喂。

手很熟悉,就是顾兔正在苦等的那人。

“是我平时给你的不够多吗?你居然还想着吃别人给的——”

熟悉的不爽到想找茬的语气,熟悉的盐系帅哥特有的声线,是昆。

当着外人在的地方昆好歹还给了她面子,没当场把顾兔兜里别人给的糖没收了。于是顾兔只得断了尝一口的念头,兴味索然地转身面向了他。

“你来太慢了。”

不然她也不会等得不耐烦,动了吃零食的想法啊。

昆待在她的身旁直接就把她这只兔子脑袋给按住,不接受反驳。他满是警觉地盯着对面的红发青年,这副场景一时就像是家养狐撞见篱笆外有野生的狐狸精游荡,生怕他闯进自己圈起来的地盘一样紧绷。

“呵呵,别紧张。”西索原地玩起了洗扑克牌,哗啦啦的声响中他似笑非笑道,“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昆那张帅脸当即就黑了。

听听看,这家伙说的都是什么人话?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大方’到让你加入吗?”昆当即就反唇相讥道。

“但你心爱的小兔子可不怎么抗拒我的样子呢……你所做的,真的是为她着想才做的,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西索狭长的金眸刻意暗示性地往顾兔手里那盒拆开的糖果逡巡了一会,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这份若有若无的讽刺,让昆油然一怔,而后又将薄薄的唇线抿直,回看向对方的神色显得愈发冷漠。

见他没有回答,西索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转而往至今不明缘由的顾兔方向投落了目光,眸光深深溢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彩。

“这次来是要跟你讲,过段日子,我有事要离开天空竞技场一段时间喔——9月1日之前,我准备到友克鑫市一趟。”

“这有什么好特意跟我报备的。”顾兔不明所以。

“当然有。”西索笑眯眯道,眼尾流转时流露出了某些悚然的杀意与狠劲,却在接触上顾兔视线那一刻被他给缓缓收敛了起来,变得十足的愉悦,“这次我会加快速度摘取果实的,等我‘搞定’好所有的后续,不留遗憾,我会再来找你——”

“到那个时候,我的全身心就都是‘属于’你的了。”

顾兔冷笑了一声,把他这话权当作是对自己的挑衅:“你这是赶着去处理‘身后事’吧?”

“明明是那么热情的告白宣言呢……”西索貌似也被她的直男属性给郁闷到了,妖艳型男当场鼓成了个包子脸。

但他对顾兔可谓相当纵容,性情又向来喜怒不定,略一放下之后也就没有在意。离去之前,西索往她还有一脸漠然的水蓝发少年挥了挥手,无形中地给出了一份忠告:

“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楼主和‘格斗奥运’的比赛,就在这里继续变强吧——温馨建议,就算在没有我的日子里太想我了,到时候也不要来友克鑫找我哦。”

“那里会很、危、险。”

谁会去那里找他。目视着那位红发魔术师潇洒离开的背影,顾兔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她对西索究竟要到哪里的事情不感兴趣,倒是在之后没有他骚扰的日子里过得相当清闲自在,连心情都美妙了不少。

告别这种事好像是扎堆出现,随后几天奇犽与小杰也来到顾兔他们房间里说要离开的事情了。

奇犽似乎在这段时间犯了什么心理阴影,整只白猫都蔫了,时不时就警惕地顾盼周围,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事物跳出来恐吓他一样。相比之下小杰倒是要正常多了,跟顾兔和昆他们细心解释清楚了离开的原因。

由于9月份将至,他们跟之前认识的朋友约定好到时候要到友克鑫市再会,于是想要趁此之前回家乡一趟,顺便继续修行。

他们两个没有忘记想要和顾兔两人再次对战的事情,之所以特意跟他们辞别,也是为了在此留下一封战书。

“明年4月的格斗奥运上再见吧。”

奇犽与小杰的离开只在顾兔的心里滴下了两颗水珠,荡出了一圈圈涟漪后,最终恢复了原来平静的状态。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与人之间自一出生就注定了是要相遇又分别的,这是永恒不变的定理。顾兔早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离别。

“你很舍不得他们?”冷不防的,顾兔耳边响起了这道声音。

坐在沙发上的她转过头,昆翘腿待在了另一头品茗着红茶,露在杯沿外的那一双眼睫静静斜偏了过来。

“没。”顾兔撇嘴,反而揭穿了他这段时间的反常,“你不自闭了?”

杯底跟托盘哐当发出了碰撞,昆不满地把那盏白瓷镶金茶杯放回茶几,死不承认的态度完全跟她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我那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而已好吗——”

谁说是在自闭了!

顾兔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也不知道她信了几成,依她的性格估计多半是零。

此时房间敞开的窗户吹送出来了一股股闷热的空气,把两侧厚重的窗帘微微掀扬了几分。

“昆,其实根本没有人能够跟另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吧。生命里跟每个人见面的次数从出生的那天就已经被注定了,陪伴的次数随着每见一次,都会减少。最终人们迎来的终点永远是离别,那就是死亡。”

这么一想想,也就没必要再太过在乎分不分别的事了——因为人类都是注定要失去的。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才听见另一位少年喝着红茶间隙传来的平静声音。

“死亡的定义不是离别,也能看做是另一场相遇,不是吗?反正最终所有人都要死的,只是在死亡的背后与另一个人重新聚首而已。”

所以不需要去害怕孤独。

“况且,只要相互陪伴的时间远远多于离别的时间,那也就无所谓相聚的次数少不少了,就算只有一次,却陪伴到永远也不错。”

说到这里,昆微微哼了一声:“但如果单纯不停呼吸,只是让血液在身体里流淌的人生也太无聊透顶了,我追求的反倒是能让我赌上性命一起前行的目标,共同燃烧生命到最后一刻。”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顾兔相当娴熟的就对号入座了。

顿了一顿,她有些不大自在地端起了茶几上另一杯红茶,理直气壮地递给了身旁的人。

“加冰,我要甜的那种。”

昆:“……你这是把我当成是人形制冰机了?”

“你在怀疑我的智商?”顾兔冷声纠正道,“是人形‘冰糖’制造机器!”

昆:“……”

他拿这个能气死人的家伙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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