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5点,对正常人而言,正是睡意最浓的时候,对守夜人来说,也不例外。
石洞内,两位少年正在反复检查、调校手上的枪械,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
角落里,李刚无比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开始还以为,这是要准备对他动手了。但观察下去,发现这并非是那么一回事。
也不得不逐渐相信,这两个半大小子,是真的胆大包天到要去袭击黑矿场,去跟一众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掰手腕。
这不是跟送死,没啥两样吗?
虽然李刚已经沦为了俘虏,但归根结底,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输在了真本事上。只是当时所处的环境,实在让他过于被动,才会失手被擒。
而两位少年要是继续执行突然袭击的战术,兴许也还能够让他们在逃兵营地中,拿下几条人命。
但只是杀几个人是没意义的,双方的火力和人数相差太大了,只要他俩暴露了位置,很快就会被重火力所覆盖、围剿,最后被打成筛子。
检查完枪械后,张君傲走到李刚跟前,丢给他一块木炭,冷声道:“限你十分钟,给我画出矿场里头的地形跟布防简图。”
“办好这件事后,我可以仁慈地给你脖子上来一针,那样不会有痛苦。”
张君傲所说的来一针,指的是事后会在李刚的颈部,注射镇痛剂。
在那医疗包的金属小盒里,如今还有着四针的军用镇痛剂,每管都含有32毫克的“B+级强效镇痛药”,比在正常临床使用的剂量超出了6倍,这才是它“效果快,效力强”的原因。
然而,是药三分毒。一个人正常人,如果在24小时内,注射的剂量超过60毫克,就可能会因发生急性中毒反应而致死。
现在距离李刚被打第一针的时候,才过去了十多个小时,要是待会就给他打第二针,而且是打到脖子上。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生命会被终止于10分钟内。
但也正如张君傲所言,那样几乎不会有什么痛苦,整个人最后的感觉,或许只是很困,在沉睡中没了呼吸。
李刚自己也清楚,比起用枪爆头或是利器割喉,这对他来说,真的是最大的宽容了。最起码走得从容,保留了最后的一点尊严。
李刚拿起木炭,点头笑道:“这条件听起来,的确很诱人,我也好像没什么理由可以拒绝。”
张君傲看了一眼手表,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赶紧的吧!你还有九分四十八秒。”
这时,李刚已经抓紧时间,在地上绘制起地形简图了。再怎么说,他也已经参军十二年了,简单绘制地形图这种事,在还是新兵的那两年,是有过训练的。
更何况,他后来还当上了班长,大小也算是个战术指挥官,对于这项技能就更为熟练了。
因而,他轻松地一心二用,一边画图,一边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看在你们还愿意让我走得安详的份上,我多少得劝你们一句,就当最后积点阴德了。”
“听哥一句劝,那里面的水很深,你们还年轻,把握不住的。就靠你两个人,几杆枪,能成什么事?”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天天想要当英雄,但我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或许在你们长大后,真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可不要急着趁现在就把命丢了,收手吧!”
从一个不知背负了多少无辜血债的逃兵嘴里,说出这么一番苦口婆心的话,张君傲听完后只想发笑。
他冷哼道:“专心干活,别再给小爷扯淡了!我可没有想要当什么英雄,纯粹是盯上了你们这一路上,烧杀抢夺回来的家底罢了!”
“你还记得,你们在清溪镇郊外,发过一笔横财吧?当时抢得肥吗?你们特码的抢到小爷头上来了,知道吗?”
霎时间,李刚面露惊疑之色,但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了,“清溪镇?难不成,你是姓张那一家的?不应该啊!我记得当时……”
“对了,当时是有人跑掉了,连带后来追出去的郭大文也都没有归队集合。”
“难怪你们会有军用级强效镇痛剂,还有手上的枪也都……”
李刚只觉得脑子里是越在回想,思维越是清晰,甚至还一下分析出了许多可能性。可算是在临死前,把自身的逻辑潜能,发挥到了极致。
最后,李刚甚至大胆地猜测道:“你姓张,你是清溪镇贵族?”
“那么曾经在边防军1旅,32团,2营1连,也就是在那个被誉为“尖刀连”的连长-张潮虎,原清溪镇男爵,是你什么人?”
话语刚落,石洞内的气氛便如死一般寂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就连原本专注于擦枪的陈桐鸣,也都顿时停下了手上的活,因为他意识到,可有些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张君傲虽仍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他说话的语气,明显加重了许多。
“你到不如先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牢记一个,死人的名字?”
李刚坦白道:“这是因为,在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打了败仗。”
“当时要不是张连长和他的尖刀连英勇断后,我和当时的3营兄弟们,早在10年前就已经全部死在战场上了。”
“呵呵……”张君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就很有意思了,那你们还去清溪郊外搞伏击?”
“你是想说,你们在10年后,终于找到机会,可以恩将仇报了是吧?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李刚连忙摇头道:“不是的,我当初也是带头持反对意见的。只是刘营副说,我们这么做,发财还是其次,主要是能给张连长报仇。”
“刘营副说张连长殉国后,不仅妻儿下落不明,就连家财都已经被其亲族给侵吞完了。现在的张家,跟过去的张家,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一些老兄弟们听了都很气愤,因为当年我们整个32团被打残了之后,就去了外地修整,补充兵员,后来更是被调去别的防区驻守。直到大半年前,才又调回黑河县的。许多情况,我们根本无法了解。”
“要是早点知道有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是得向军区讨个说法的。”
张君傲眯起眼,狐疑道:“那个刘营副说的话,你们那些老兵,都没有怀疑过?他说什么,你就信了?我知道军人得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但这种事情,不怀疑一下,说不过去吧?”
李刚斩钉截铁道:“不会的,这种事情,刘营副是绝对不会乱说的。他当年跟张连长在部队里是关系最铁的兄弟,就差没拜把子了,这在原32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况且,在伏击行动的前三天,刘营副还派了几个侦察兵去清溪镇调查过,得回的情报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这时,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陈桐鸣,也都听出问题的所在了。更能明白到,为何张君傲还能耐心听李刚说下去。
假如李刚没有说谎,那这件事背后,牵扯的事情可就大了。
显然,是有人从中蓄意篡改了一些事实,以掩盖某些目的。
虽说张君傲在清溪镇里,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男爵大人。但当地的百姓们,大多都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关于他的事情,不难被调查得到。
而逃兵们抢劫杀人的性质再恶劣,也只是捉到后被枪决而已;但如果杀的是一名世袭贵族,性质就完全变了,那追究起来,可是要连累全家的。
那些逃兵当中,总不会全都是孤家寡人吧?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这群逃兵,被有心人,当了枪使!
另一边,张君傲自短暂的沉默中,逐渐显露出了狞笑,他竟拍手叫好道:“好有趣啊!先前我还觉得,你们做的事情,多少算是替我省下了不少力气。”
“但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哈哈……”
冷笑几声过后,张君傲抬起两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向李刚示意道:“你不是喜欢推理吗?我大可以向你承认,我的确姓张,也真的在男爵府住了十几年,现在你能猜到我是谁了吗?”
闻言,李刚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怀疑以及深深的懊悔,紧接着他摇了摇头,终究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知道自己很接近答案了,可这个答案并非是他真正想要的,如果答案无错,那他所做过的一切,都将错得很离谱。
这真的是报应,是巧合吗?
“你不会是……你就是张连长的……”
然而,李刚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却见张君傲猛然抬脚往地上重重一踏。
瞬间有一根冰刺从地上突起,直接斜插进李刚的右侧胸腔,如矛头般染血的尖端再从身后穿出,将整个人直接从地上带起,钉在了墙壁上,彻底扎了个透!。
“沃巢!”
这毫无预先征兆就发生的一幕,可把一旁的陈桐鸣给惊得口瞪目呆。
即便他也曾想过,张君傲已经不大会轻易放过李刚,最起码不会是先前说好的那样。
可如今的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预期。这已经不是处死,而是虐杀了!
这是因为,冰刺虽扎穿了李刚的右肺,可这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即便他的生命力已经在快速流逝,但这还需要一点时间。
“呃…呃…咳咳……”
且看李刚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楚了,因为右肺被刺穿的原因,血液因而涌进了气管,呛得他不断从嘴里咳出血沫。
别说是继续开口说话了,他是连一声惨叫都无法发出,其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到最后,他将会因窒息而死。也可以说是被自己的血,给活活呛死的。
而造就这一幕的张君傲,却是由衷狂笑着:“哈哈哈……我反悔了呀!”
狷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后,张君傲转身带着愤怒,一脚踹向那道钢铁大门。
在鞋底与门板接触的一瞬间,陈桐鸣亲眼见证了,那道看起来相当牢固的大门,由被冰封到如玻璃般破碎!
之后放眼过去,是无尽的长廊与黑暗!
“走吧,阿鸣!计划什么的,根本不需要了!”
“我要他们全都得死!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