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一阵强大的力量自后方撞来,如同飓风一般,将她圈围,沉哑的嗓音几欲贯穿她的心魂。
「吟恩,不要走!」再一次,他激动的低唤她名字。
她全身都在颤抖,目光木然直视前方,即便被他强壮的双臂紧紧圈抱,能感觉到属於他的体温不断渗向她,不真实感依然好浓重。
「如果是为了孩子……请你不要勉强自己。」她几乎颤不成音。
「我没有外遇,没有爱上其他女人。」顾不得两人的对话会否被杨青听见,他扬高嗓音,情绪激昂的解释。
「我爱你。」
「你爱我?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因为我爱你。」她一怔,随即流着眼泪失笑:「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会提出离婚,是因为你爱我?」
这一点也不好笑。
不想让杨青听见接下来的对话,他将她拉回死巷尽头,目光灼灼地默睇着那张满布泪痕的小脸,面色沉痛,良久不语。
「回答我,什么叫做你会和我离婚,是因为你爱我?」害怕他又选择将答案掩藏,她激动的追问。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我受委屈。」深沉眸光中,藏着无尽的心疼。「我爸妈那样对你,你却必须一再吞忍,甚至不敢告诉我,只是一个人默默承受,你知道我知道后,心里有多难受?」
她瞠大水眸,嗓音发颤:「你……你都知道了?」
「看你那样忍耐,只在我面前微笑,独自伤心痛苦,我还算是什么丈夫?还算是什么男人?如果为了爱我,必须让你承受那些,那我宁可放手。」
原来,这才是他提离婚的真相。
不是因为别的女人,不是因为不再爱她,而是他不能忍受她委屈求全。
一瞬间,紧绷多时的情绪全盘崩溃。
「你好过分!好残忍!你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跟我离婚!怎么可以因为这样就不要我!你觉得这样做是为了我好吗?没有你,我能好到哪里去?书尧,你真的好狠心!」
大掌抓住猛捶着他胸膛的粉拳,他将她嵌进怀里,深深地,紧紧地,低下头吻去她脸上奔流的泪。
「你还没听我说完。」他目光沉郁的说:「那时候,我是打算暂时离婚。」
「暂时?」她难以置信的哽咽着。是她落伍了吗?离婚还有分永久和暂时?
「先让你离开我一阵子,别让我爸妈有机会再伤害你,趁着这段时间,我也可以筹画离开的事。」
「离开?你要去哪里?」她茫然的睁圆泪阵。
「不是我,而是我们。」他的语气十分坚定,没有半分虚假。
「我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从来没跟我提过。」
「我了解我爸妈,不管你怎么努力,他们都不可能接纳你,而你又不愿意避开他们,在家族企业里工作,我也很难跟父母切割,既然如此,我决定离开。」
她怔住,好片刻才理解他口中的离开是何意。
「你想带我离开台湾?」不只这样,他还想放下简家的事业,跟她一起出走!
天啊,这些她完全不知情!
他苦笑:「结果没走成,反而害你失去生命,灵魂跑到这个奇怪的时空。」
「为什么离婚的时候,你没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答应。」她怔了怔,一时无语。确实,要她看见他为了她放下在台湾的一切,她办不到。
倘若她知情,一定会尽全力反对,一个愿配合他的计画。
此时此刻才解开:「原来,他不是不爱她才提出离婚,而是为了让她免於伤害,甚至想为了她放弃一切所想出的权宜之计。」
老天,她完全误解了他!还不断揣测他有了别的女人,以为他真的不要她了,她真的好傻好笨!
下一瞬,她哭得几乎不能呼吸,频频换气。如果她没撒这个谎,是不是就这样被朦骗一辈子?以为他真的不爱她了,错怪他真这么狠心无情的对她。
「对不起,如果当时我没有隐瞒我的决定,你也不用这么伤心。」心疼她的泪水,他在她耳边不断重复道歉。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么到死之前,都不要再推开我。」从他怀里抬起狼狈的脸蛋,她痛哭失声的做出请求。
他闭起灼热的眸,收拢双臂将她抱得更紧密,再睁开眼时,她捧起他的脸庞,踮高脚尖,吮上他的唇。
所有的伤害与痛苦,彷佛都随这记吻,一起融入彼此的心底,昇华成更坚定的爱。
绵密的吻,持续许久、许久。
直至两人都喘不过气,近乎窒息,四片潮湿密贴的唇瓣才分开,阵光依然眷恋不舍相缠。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们都换了新身分,你还是想推开我?」思及他的冷酷无情,她的眼神添了 一丝幽怨。
他沉默片刻,才把自己的想法源源本本告诉她。
包括他认为她的生命中如果少了他,也许一切都会更好,她可以重新来过,彻底遗忘二十一世纪所受的屈辱与伤害。
但是他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她对他的爱实在太深,太深。他一相情愿的想法,反而让她伤得更重。
未了,他又神情阴郁的说:「而且,不管那场车祸的肇因是什么,都是我害你送命,我不想再让你为了我受到任何伤害,遭遇更多不幸,於是我的脑中浮现一个很强烈的念头,也许只有让你跟我彻底切断所有牵连,才是爱你最好的决定。」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意。才刚止住泪意,她立刻又起了痛哭的冲动。
「我想要见到你过得比和我在一起时还好,不要再委屈自己,也不要再为了什么配不配得上谁的蠢问题,受到任何羞辱。我害怕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让你变得这么不幸……你懂我的,我从来不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可是我害你死过一次,所以我真的害怕,害怕会不会你跟我一牵扯上,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他没有错,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太爱她,所以害怕她会再遭逢不幸,因为这份恐惧,所以他千方百计想推开她,让她远离他。
这是他爱她的方式,是他想保护她的方式,尽管过程是那样折磨与残忍,可说到底,他全是为了她好。
他的出发点全是因为太过爱她,爱有多深,恐惧便有多深。
当他对她残忍时,同时也是在伤害他自己,因为他是这么的爱她,而她竟然还揣测着他是否爱上了别人。
猜忌,果真使人变得盲目且愚蠢;一如爱情,也令他做出这么自私又残酷的决定。
她几乎真要以为他是彻底的不爱她了!老天,那比直接撕裂她的心,还要来得痛苦折磨!
忍下几欲溃堤的泪意,所有的怨慰都化作深浓的爱意,她把脸埋进他胸膛,双手圈紧他的腰。
「答应我,不要再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为我好……我宁愿遭逢各种不幸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的答覆是一记深深的回拥,像是要将她嵌入胸坎似的,环住她的双臂紧得不能再紧。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感受彼此的温暖与不再遮掩的爱意。
直到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才有些埋怨的低问:「是因为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所以你才愿意向我坦白这一切?」光想到若是她没走这步险棋,结局会有多令人心碎,她的心口不可自抑的颤抖。
「那是我们的孩子。」他特别加重语气强调。
她一窒,望着他殷切灼亮的眼神,不禁有些心虚,面色微窘。
要是他知道,她根本没有怀孕,他会不会又想逼走她?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再发生!
如今两人已经把话说开,往后还怕没有机会怀上孩子吗?秀颜一整,掩去心虚之色,她扬起甜笑,双阵灿着晶亮的狡诘。
「对,这是我们的孩子。」将脸埋入他浑厚的胸膛,纤细的手臂将心爱男人圈紧,这一刻,她只想感受他。
至於孩子……日后加紧「补上」就好。
「现在可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柳茜被濬王玩弄,还被赶出府的丑事,往后在京中,我要怎么生活下去?」她无奈的叹了 一 口气。
「跟我回濬王府,明日我就入宫告诉皇帝,我要娶你当我的王妃。」
「可是柳茜只是一个平民百姓,太后和皇帝会允许吗?」她忧心的说,心中却在窃笑。
因为她很清楚,不论是简书尧,还是翟紫桓,只要是他决定的事,就算前方挡着千刀万剑,他都不会放手。
原来有些男人,就算平时再精明,只要搬出孩子的名义,就可以治理得服服贴贴,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离开濬王府,应该直接撒谎自己已经怀孕才对……算了,不去想那些,当务之急,她应该赶紧让自己真的怀上孩子。
「只要翟紫桓坚持,皇帝跟太后迟早要同意。」他的口吻万般笃定,搂在她腰上的铁臂微微放松,生怕弄伤她依然平坦的腹部。
「嗯。」她垂眸,心虚一笑,脑中只想着该怎么快点「赶进度」。
「走,现在就跟我回王府。」大掌攒紧她的小手,他一心只挂记她的身子。
柳茜现在的身子单薄娇弱,年纪又这般年轻,现代医疗技术也不发达,怀孕生产可是大事,当然要严阵以侍。
「不行。」她反拉他的手臂。
「你不想跟我回去?」眉头一紧,俊美的面庞不安地凝睇她。
「柳茜的爹娘还在茶楼等着我,我得赶过去。」
「我派人过去说一声。」
「媒婆带了有意入赘柳家的人要与我见面,於情於礼,我都该过去打个照面。」她一脸无奈的回瞅。
「好,我和你一起过去。」他不容拒绝地重新牵起她的手,面上有着清晰可见的醋意。
她低垂脸儿,抿唇一笑,胸中直泛甜蜜。
王记茶楼的二楼雅座,一片鸦雀无声。
在场众人下巴直落,眼珠子瞪大,齐齐望着被濬王一路挽在身侧的柳茜。
「这、这是怎么回事?」头簪红花,眼角点了颗朱砂痣的媒婆撇首,望向同样怔忡傻眼的柳家两老。
柳智博与萧静互望一眼,愕然无言,倒是方才赶来通报的吴桂雪,别具深意的直笑。
一旁面貌斯文的青年更是急得满脸淌汗,频频抬袖拭额,时不时压嗓低问媒婆:「王大娘,你不是说柳家要招赘吗?」
「柳茜的爹,柳茜的娘,你们两个倒是说句话啊。」王媒婆急嚷。
「哎,我们……我们也不知道。」柳智博直摇头。
「柳大叔,萧大姊,现在你们总算相信我说的话了。」吴桂雪前不久如实将情形转告柳家两老,还被斥为胡扯,当作是帮着柳茜开脱的帮手。
「爹、娘,对不住,方才有些事耽搁,所以来晚了。」柳茜盈盈上前,对久候多时的爹娘和媒婆回以歉笑。
无人应声,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后的翟紫桓。
「民妇见过濬王爷。」媒婆早已起身行礼,覆在脸上的厚厚脂粉微微抖落。
「嗯。」翟紫桓淡淡摆手。
「爹、娘,我……」柳茜秀颜微窘,欲言又止。
萧静扬手,制止女儿继续往下说,一手拦住想起身行礼的柳智博,更不忘刚他一记冷眼。
柳茜悄悄侧眸,偷偷抛了 一记无奈的眼色,翟紫桓见了,嘴角一挑。
当初结婚时,简书尧不必接受岳父岳母的考验,如今看来,翟紫桓恐怕没这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