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宴回欣然承认，“你做援助律师，会遇到千千万万生活困苦、处境艰难的人，即便是有我兜底，你也不可能把每个受难的人安置好。”
“况且，人都是有劣根性的，你付出久了，帮得多了，对方不但不会感恩，还会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甚至开始对你拥有的一切有所觊觎。”宋宴回理性克制地为颜初分析了一番情况。
如果是之前，颜初可能会反驳他几句，但这一次，她被他说得沉默了，低下了头。
其实，在张曦月说出指责她的那些话之前，颜初心里还是对她有点期待的——
虽然颜初早在张曦月刚到丽江苑的时候就发觉了她经常偷瞄宋宴回，似乎对宋宴回有点意思，但颜初没想到，张曦月对她的嫉妒和恶意会这么大。
毕竟她真的帮了她很多。
甚至，颜初在决心利用张曦月的时候，内心还有一些愧疚。
她原本想在计划结束之后把她们母女安置好的，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个必要了。
宋宴回说得没有错，世界上饱受苦难的人太多，她今后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怎么可能个个都帮？
颜初低着头沉思，很久没说话，她的状态看起来很难过。
宋宴回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别去想这件事情了，不值得。”
颜初盯着地板，睫毛微微发颤。
宋宴回：“你没有很多社会经验，吃一堑长一智就好了，善良没有错，但你只是律师，不是他们的救世主，好了初初，我相信你以后会做得更好的，嗯？”
宋宴回的话语和态度都极具耐心。
如果不是知道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颜初真的会认为，他是喜欢她的。
可现在，她只觉得宋宴回虚伪。
用这种手段让她心动喜欢上他，把她当成没有思想的宠物玩得团团转，他大概很有成就感。
“宋宴回。”沉默了很久，颜初忽然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宋宴回：“我在。”
听见她沙哑颓败的声音，宋宴回将人搂紧了几分。
颜初没有挣扎，顺势靠在了他怀里，看起来十分疲倦，“我现在觉得，我爸爸是对的。”
宋宴回：“嗯？”
颜初：“我不想做援助律师了，以后律所就接普通商业案子吧。”
宋宴回没说话。
颜初深吸了一口气：“我也不想做律师了。”
宋宴回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神情。
他只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让颜初吃个亏，长个记性，免得以后对谁都那么善良。
但没想到的是，竟然对她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刚想到这里，宋宴回又听见颜初说：“江白月不是要离职了么，我想去顶替她的位置，下周去宋氏做你的助理。”
这番言论让宋宴回的表情更为复杂。
刚结婚的时候，颜初非要出去工作，宋宴回曾经玩笑似的提过一句，让她进宋氏做他的助理。
当时颜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字里行间都是不情愿。
没想到，眼下竟然是她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
看来的确是被刺激得不清。
颜初提出这个要求后，神经还是不可避免地紧绷了起来。
宋宴回沉默得越久，她心里那根弦便绷得越紧。
颜初：“你不愿意是么？你是不是根本没想过辞退江白月，之前都是在骗我——”
跟宋宴回吵架，想要掌握主动权的办法就是倒打一耙。
这样不仅能打消他可能产生的疑惑，还能顺带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在颜初“无理取闹”过以后，宋宴回终于开口说话：“我没有不愿意，但你现在不够冷静，等你情绪过去了再认真想想，如果到时候你还是同样的选择，我没有意见。”
宋宴回很清楚颜初有多喜欢做律师，之前为了这个可没少跟颜成均吵过。
颜初：“我很冷静，我不想再做律师了。”
“我做援助律师就是想帮助人，之前我爸总说我傻，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我当时觉得他特别冷血，现在想想……真有道理啊。”她自嘲地掀了掀嘴角，“没有意义了的事情，我不想再坚持了。”
宋宴回从颜初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心灰意冷的意思，他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无声叹息。
看来，这次他用力有些猛了。
原本只是想小小给她长个记性，没想到最后竟然刺激得她放弃了理想。
——
张曦月母女被连夜送出了丽江苑，颜初凌晨两点钟才被宋宴回哄得睡过去。
晚上哭得太厉害，早晨睁眼的时候，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颜初起床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身边的宋宴回已经不见了踪影。
颜初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下楼去找人，恰好撞上宋宴回从厨房那边出来。
“醒了？”宋宴回走到颜初面前，摸摸她肿胀的眼睛，“我做了早饭，先吃饭。”
颜初点点头，看起来兴致还是不怎么高昂。
因为张曦月走得匆忙，前去老家探亲的阿姨还没回来，所以早餐是宋宴回亲自下厨做的。
法式吐司和牛奶。
吐司很甜，颜初吃了一口之后，宋宴回笑着问：“心情好点了么？”
颜初四处看了看，“她们走了？”
宋宴回：“凌晨就走了。”
颜初抿了抿嘴唇，没再接话。
宋宴回：“这件事情翻篇了，别去想了，她们以后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了。”
颜初低着头，声音还是很闷：“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我也没有做过让她不舒服的事情。”
宋宴回：“你的存在本身，就会让她不舒服。”
“她所受的教育就是婚姻至上的论调，所以，看到别人幸福的婚姻，都会让她觉得老天爷不公平。”
幸福的婚姻？
颜初听到宋宴回用这几个字形容他们的这段关系，觉得很可笑。
但她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说：“可她已经吃过一次结婚的亏了，为什么不能靠自己呢。”
宋宴回：“性格决定命运。”
颜初端起牛奶喝了一口，不再说话了。
她不得不承认宋宴回的话是对的，张曦月吃过一次男人的亏，但还是想着靠男人脱离困境……有的人就是一辈子都没办法改掉这个思维逻辑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走，别去想她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宋宴回宽慰颜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