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山的靴子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傻奴乖乖窝在他的怀中,好奇的眼睛打量着红梅雪色。
管家从外头回来,正好迎头碰上他们,给李远山递过去一袋子东西,她见到了生人,连忙低下了头,像一只羞怯的小猫。
李远山的卧房大而宽敞,和她的小院子截然不同,室内温暖如春,火炉里银炭烧得很旺,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气。
她被轻轻放在了床上,皱了皱脸。
他的床很硬,硬得像是没有铺任何垫子,直接躺在床板上似的,比她家破旧的小矮房还要不舒适。
李远山意乱情迷,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傻奴却在盯着床头上一把看起来很沉重的铁剑发呆。
他觉出她的无动于衷,微微冷了脸,“学着点。”
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
他还从未这般沉迷过女色。
傻奴的眼睛看向他,不明所以,学什么?
李远山冷哼,再不理会这个辜负他好意的小东西,直接扯开了她的红色衣襟。
他眸光更显锐利,仿佛秃鹰看到了可口的猎物般兴奋,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一处,没注意到傻奴已然十分抗拒他的触碰。
她隐忍着背下的痛感,执着地一遍遍拉好自己的衣领,不管李远山再怎么解,她总有办法再好好穿回去。
“傻奴——”李远山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但语气很快又软下来,“乖一点,我是你的夫君。”
傻奴恍然想起娘亲的话,她必须得听夫君的话,否则就没有地方住了,姐姐就还要回到那累死累活的地方去。
她松开了白嫩的手,娇艳欲滴的口微微张开,似在回应男人的要求。
李远山从官袍衣襟中摸出方才拿到的袋子,取出一颗甜美的糖果,蛊惑着她:“想吃吗?”
傻奴点头。
他将腻滑的糖果放在她的嘴边,却不允许她吃下去,一只手指抵在她的唇片上,低声道:“傻奴喜欢我吗?”
傻奴的眼睛轻轻眯起,顿了半晌才点头。
“喜欢……远山的糖,甜……”
耳边传来李远山低沉的笑声,然后是下巴被染上一层特殊的气息,那颗糖也终于喂进了她的嘴里。
软软的,又硬硬的糖在口腔中散发出甜甜的味道,傻奴搂住他的脖子,还想再吃。
就当站在门外的管家以为两人就要完成人生头等大事之时,李远山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衣袍发丝俱是凌乱之态,衣带斜斜扭扭耷拉在腰间。
“找下人收拾床铺……吧。”李远山长长地叹了口气,走了几步又停下,华美的玉佩跟着叮当相撞,“算了,找她的婢女百合来,先把里头那个傻东西给我收拾干净。”
傻奴又尿床了,而最让他不解的是,他好像有点习惯了。
只是扫兴,却不愤怒。
大概是过年的缘故?
他头痛不已,在战场上被困一个月,弹尽粮绝他都没这么恼过。
管家瞠目结舌,爷何时能记住一个小小婢女的名字了?
爷的房内从不许女人伺候,若不是家里有个妾室白蕊在,他险些就要以为爷根本不喜欢女人了。
而如今里头那位主子,惹恼了爷不说,还成功令爷记住了她婢女的名字……
这是个干大事的女人。
管家掩面而笑,李远山皱着眉看他,挥挥袖子,“此事不许传出去。”
不然府里不定要传成什么样,再把那傻东西给说哭了。
他显然多虑了。
他走后,傻奴麻利地从床上滚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把床褥都扯了下来,甚至还有点高兴地给自己洗上脸了。
冰凉的水擦过她的耳朵、眼睛、嘴巴和下巴,她拼命用帕子擦干净他留在自己皮肤上的气味。
百合匆匆赶来,怀里抱着一套新衣裳,拍了拍额头,“夫人,您又……”
得,不用问了,衣裳后头那里湿答答的,很显然了,夫人再次把爷气跑了。
李远山的浴桶要比傻奴房里的高上许多,她人一进去都快淹没了。百合打量着傻奴身上暧昧的红色痕迹,心中讶异。
这次好像比上次成功了那么一点点。
她不禁对李远山升起敬佩之心。
爷,越挫越勇,越勇越挫,不愧是当年在西南连吃三场败仗,但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能逆风翻盘的大将军。
她还是想问个究竟,“夫人,这都是夫妻寻常之事,您怎么就不让爷碰呀?”
她羞红了脸,一个没出阁的大丫头这样问,的确是有些越矩,可夫人也不是普通的夫人。
傻奴垂着眼眸,脑中一片混乱,“不知道……”
娘说要听夫君的话,但娘也说过很多其他的话,到底哪一句才是对的?
她搞不懂。
百合给她绞干头发,只觉得掌中青丝的触感比丝绸还顺滑,她不禁感叹:“夫人啊,你可太漂亮啦!不过咱们得快点,不然要赶不上除夕家宴了。”
她声音低了些,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也要避着点,省得被爷听到了,“白夫人也会在呢,她惯爱装模作样的,她要是想伺候您吃饭,千万别答应。”
傻奴点点头,但谁也不知道,百合的话太复杂了,她其实根本没听懂。
点头,只是出于礼貌,出于她娘传给她的那套“为人处事”之道。
百合重新给傻奴挽好头发,牵着傻奴回了自己的院子。
傻奴手里攥着一颗糖,是刚才李远山给她的,她没舍得吃。
百合打眼一瞧,“夫人,怎么不吃?攥在手里会脏的!”
傻奴眼睛亮亮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给远山留。”
“远……远……”百合捂住嘴,她可不敢喊爷的名讳!
她寻来一个荷包,打开口子给傻奴看,“夫人,这个行不行?回头奴婢给您绣一个新的,专门放您的糖。”
傻奴拿着糖果比划了比划,点了点头,“谢谢你。”
“但这颗已经脏了,不能吃了。”百合说着就要取过这颗糖给丢掉。
哪知傻奴合拢了手心,连连摇头,“不要,甜的,留下,这个装。”
她夺过小荷包,把糖放了进去,表情十分认真地合上了袋口。
天快黑时,管家来唤她们过去。
傻奴披上一件棉制披风,走了出去,仍旧是低着头,脚步急匆。
比起白蕊,她来得还是晚了些。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同样喊李远山“夫君”的白蕊。
她新鲜地瞪着眼睛,看不出这个白氏有什么不同,为什么百合总让她躲着这个人。
都是一个脑袋两个眼睛,有什么可怕?
若论相貌,还是她的姐姐更美……
白蕊走近她,亲热地抓住她的手,“姐姐来了?”
傻奴眨了眨眼,她不觉得她是这个人的姐姐。
但她没有说话,坐在了白蕊安排的位子,沉默地盯着眼前的一盘瓜子。
“姐姐,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妾身本该在早晨给你请安敬茶的,但爷……爷昨天睡得晚了些,妹妹也跟着晚睡了,爷就说不必去请安了。”
傻奴微笑着点头,一句话都没说,让她碰了个软钉子。
白蕊沉了口气,“不知道昨天怎么了,爷格外生气,妹妹哄了好久好久呢,听说是姐姐惹怒了爷?”
她早就知道是什么回事,此言一出,无异是提醒傻奴昨天的不知好歹。
新婚之夜,将军放着正妻不陪,反而去了妾室的屋子,传出去只会贻笑大方。
百合暗暗咬牙,白氏这么落夫人的面子,偏偏夫人是个不知道训斥的软性子,她又只是个奴婢,不能顶撞掌家的妾室。
她看向傻奴,心中求佛告玉帝,把认识的神仙都拜了遍,希望傻奴能雄起一次,压一压妾室的风头。
然而傻奴还是笑着,梨涡浅浅的,仿佛盛了两滴蜜,甜而知分寸。
白蕊面色冷了冷,双手松开了傻奴的,“是妹妹越矩了,妹妹操持了一整天的家宴事宜,忙昏了头,差点忘记自己只是个妾室。”
她将“妾室”两字咬得极重。
论相识,她早在六七年前就认识了爷;论情谊,她的父亲是以生命代价救了爷一命的恩人。
她是清白人家出来的,如何比不上一个青楼女子生的野种?
若不是老妇人求来的那一道占卜,正妻之位应当是她的……
这傻奴,什么都不好,就是生了副好皮囊,好命数。
她凤眼中滑过妒忌,随着沉稳脚步声的贴近,她迅速收敛好自己的所有情绪,站了起来,盈盈行了一礼,“老夫人,爷……”
她刚刚起身,一道鹅黄色的影子就从她身边擦过。
傻奴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娇滴滴喊道:“娘!”
白蕊一怔,老夫人历来严肃,怎会允许傻奴如此不知礼数?
下人们都还在,这样搂着老夫人,成何体统?
她震惊不已,看着老夫人摸了摸傻奴的脸,慈爱道:“好孩子,饿了吗?娘给你带了点小点心,你先吃一口。”
老夫人的丫鬟立马端上一盘精致的白糕,老太太随手捏起一块,塞进了傻奴的嘴里。
李远山冷冷一瞥,兀自落座,看向白蕊,“白蕊,你辛苦了。”
白蕊柔弱地笑了笑,“老夫人和爷开心就好。”
他眼神掠过傻奴,气不打一出来。
方才把他惹恼,现在还不知道来哄他?
吃吃吃,就知道吃!
似是听到他的心声,傻奴对着他羞赧一笑,李远山登时转过头去,看向面前的一碟糖糕。
他眼神一冷,默不作声挪远了那碟糖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