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远山指着某一处,粗粝手指用力地按在上面,眼神和苏将军彼此交换,“这里地势险要,驿道来往成分复杂,掩人耳目最是适合。”
确定好了下一步的动作,沉默的苏将军终于露出一个笑脸,说了今日第一句话:“一起去喝个酒?”
李远山收回手,食指拇指搓动,没说话。
付统领眼睛亮起来了,将军府的厨子煲汤可是出了名的不错,“要不在你府上也行,正好让我们拜会下嫂子。”
李远山脸色一冷,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的提议,“她的情况你们也知道,算了。”
让傻奴见外人?
连句场面话都不会讲,还不够给他丢人的。
他永远不会带她出席任何饭局和宴请。
但他也的确不想出去吃饭。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要出征,不如在家里多陪陪老太太。
送走了苏付两人,李远山回了自己的院子,他脚步匆忙,像是急着要做什么事。
满屋空荡荡的,只有百合在拿着鸡毛掸子清扫古董架上的灰尘。
“爷,”百合行了一礼,规矩道:“夫人去祥园用膳了。”
李远山脚尖一转,走向祥园。
傻奴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两个家生子小孩踢蹴鞠,鹅黄色的衣摆落在地上,李远山远远望着,莫名觉得她这个样子像荒凉战场悄然开放的一朵小雏菊。
平凡、温暖,有着极其顽强的生命力。
他没有叫她,直接进入了老太太的佛堂。
每日的清晨和傍晚,都是老太太礼佛的时间,所以傻奴才会在外面看别人玩,管家就在一旁瞅着,以免孩子的蹴鞠打到她。
管家摸摸胡子,“夫人,怎么不跟着一起玩会?”
傻奴扭头,漂亮的小脸带着失望。
她的身体不好,不能这样玩……娘和姐姐也从不让她出去玩,最多只能在小房子里玩玩木偶或是刺绣。
她又把头转回去了,脑袋垂得很低,盯着自己的绣鞋发呆。
春风拂面,吹起她脸颊的几缕散发,也吹动了身后不远处的门帘,一片华丽的黑色衣角转眼不见。
一个蹴鞠咕噜噜滚过来,稳稳地停在她的脚前,同时,一个高大的影子覆盖了她的身体。
傻奴抬头,满面傻气。
李远山站在她面前,伸出手拉起她,傻奴的脚太小了,一个没站稳跌进了他的怀中。
他低下眼眸,喉头品到一种灼热,眉宇间尽是无奈,“站都不会好好站,还想玩球,嗯?”
傻奴喜欢和李远山这样亲密,蹭了蹭他坚硬的肌肉,露出小小的牙齿笑开。
他皱起了眉,“说你呢,就知道傻笑。”
话是这样说的,胳膊却搂紧了她的腰。
他仅凭一条胳膊就能将她完全环住,绰绰有余。
他一时竟然分不清是自己的手臂太长,还是傻奴的腰肢太过纤细。
他抬起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双唇,让她的嘴闭起来,省得他总是看着她的小牙想起她那么小一点的嗓子眼儿。
“玩不玩球?”他声音沙哑。
傻奴怯生生地点点头,眼神害羞极了,“没玩过球……”
李远山最怕她这样说话,甜甜的,嗲嗲的,却让他无端心疼。
他用手掌包住她的小手,把球拨到她的足尖,“踢吧。”
他在夕阳下翘起嘴角,手心潮湿。
这傻东西的手怎么就这么小?
难怪他总觉得她吃饭的样子怪怪的,现在他才想明白,原来是她的手太小了,反倒显得筷子和勺子太大,让他总担心她会不会把东西弄掉了。
傻奴伸出脚,试探地轻轻碰了蹴鞠一下,蹴鞠只在徐徐风中颤了颤,似动非动。
但这也足够让傻奴开心,她笑盈盈地看了李远山一眼,加大了力气。
“呀!”
球没动,她的绣鞋倒踢飞了出去。
傻奴懊恼,单脚蹦着去找鞋。
李远山一身凌厉的黑衣,看着一只小兔子样的傻奴,提起腿,跟了上去,从身后抱住她,低声说:“笨死了。”
傻奴听出他语气中的嫌弃,脸更红了,闷闷地挣扎了下。
白色的足衣露在外头,包住了她那只莹白小巧的脚,李远山拍拍她的头,“站着,我去给你捡。”
他刚一过去,两个家生子就像见了鬼一样逃跑了,李远山捡起傻奴的小绣鞋,望着两个小孩跑跑跳跳的背影发怔。
他好像真的很吓人。
他转身,傻奴正无聊地晃动着小脚,眼神呆滞。
李远山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蹲下了身子握住她的脚,给她穿好了鞋子。
鞋面绣着几朵红色的花,秀丽淡雅的花朵随着傻奴转动脚踝的动作而摇摆,李远山不禁想起那日踩在他手中的莲足。
他喉咙滚动了下,抬起头就看见傻奴开心的双眼,亮晶晶的,像是他在城南关养的那匹最喜欢的小白马。
那匹小马也是如她一样,矮矮小小的,胜在长得足够惊艳漂亮,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温顺而腼腆。
他好像对这种小东西格外有耐心,在城南关,除了他的战马雷电,他最偏爱的就是小白马。
李远山站在傻奴身后,看她玩了一会,直到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身上那股甜腻的味道更盛,他才叫住她,“别玩了,回来吃饭。”
傻奴意犹未尽地抱着蹴鞠,满脸舍不得。
他拿过球,看着她的耳垂道:“明天再带你玩。”
傻奴躲避他带来的湿濡,李远山失笑,抓住她的手佯装训斥,“还学会躲我了?”
“爷……”白蕊尴尬地看着他们,柔柔行礼。
她看到李远山那样温柔地对傻奴笑,嫉妒得眼角发红,垂首时眼中闪过一道阴郁的暗光。
爷从未那般对她笑过,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无论她如何贤惠能干,穿着如何精致轻薄,他始终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白蕊一直以为,李远山就是这样凉薄的性子,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对一个女人那样笑。
李远山敛了所有神色,“来做什么?”
白蕊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来做什么?
她的嘴角抽了抽,迅速换上另外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爷,妾身看好几处田产,来让您掌掌眼。”
李远山对傻奴道:“你先进去。”
傻奴垂下了脑袋,略显失落。
“听话,进去,”他摸了摸她滑腻的脸颊,“我一会就去找你。”
“嗯……”傻奴含糊地说,扭头进了屋子。
李远山搓着方才触碰过她的两根手指,看向白蕊,“周管家看过了?”
白蕊呈上几张图纸,“管家看过了,但妾身还是希望爷也看看,这几处田产位置极好,价格也……”
她面露为难,“府中闲散银子不太够。”
李远山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知道了,你回去吧,晚上我过去看看。”
他没有一丝想要和她继续交流下去地意思,掀开门帘去找傻奴。
傻奴坐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掰弄着自己的手指。
李远山放慢脚步,傻奴余光看到他进来,蔫蔫地背过了身子,不理他。
李远山坐在她的身边,把她掰正,“吃味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盯着傻奴气鼓鼓的小脸,笑得十分开怀。
正巧老太太从佛堂出来,傻奴眼睛发亮,“娘!”
她坐得端端正正,等待开饭。
李远山和老太太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他一直在给傻奴夹菜,观察她都吃了什么,什么没吃。
老太太打眼一瞧,惊讶得不得了,她这没心没肺的儿子竟然在给傻奴布菜?
李远山看出老太太的打趣,放下了筷子。
饭后,他打发傻奴去房里玩,看向满脸笑意的老太太,疑虑问:“母亲,傻奴在您这里可尿过床?”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有,她每天都在这里睡午觉,从未尿过床。”
她想了想,也是想不通傻奴的行为,“相反的,她很喜欢憋着,每次都是憋到实在忍不住才去如厕。”
李远山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摆,“傻奴,跟我回去。”
傻奴乖乖跟在他的身后,可刚一出门,就被他打横抱起。
她疑惑地抬眼,意外看到了李远山阴沉的脸色,她撅着嘴埋下了头。
夜风习习,傻奴在小池塘中望到清淡的弯月,还有几条互相追逐嬉戏的小锦鲤,她身子动了动,想要看得更清楚,却被他死死地按进了怀里,她只能贴着他紧绷的肌肉,听一声声强劲有力的心跳。
眼看着距离床榻越来越近,她攥紧了他的袖子。
她害怕那张床,又硬又冷。
傻奴傻傻地看着他拆下自己的簪子,然后是他的头发铺在了她的脸上,她急忙用双手和胡乱地拨开,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视线就被黑乎乎的东西遮住了。
这床,好像变软乎了。
她陷入了朦胧的黑暗中,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
“傻奴,听话……”
傻奴顺从地停止了挣扎。
李远山把自己的发带在她的脑后绑好,像是渴求水源的鱼儿一样寻找甘甜的泉水。
傻奴感觉自己的腿一凉,慌张地去摸自己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