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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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无梦竟然不走!

她硬生生挤在林楚凡屋里,弄得他没法子,将床让出给师叔与紫烟,自己抱着熊宝打地铺。

林楚凡嘟囔道,“师叔啊,你何苦呢?领着她回去吧,顺便报个平安给家里。我和熊哥在此足矣,都是老生常谈了。这单间环境也还不错,也不是第一次住。”

无梦反而训诫道,“经过此事,你要引以为戒,不可再如此轻狂!冰岚若在,你又何必落得如此下场?

别说留你二人在此,即便是留我也在此,对偌大的炎国来说,并非什么难事。

不过是我还背着和亲之约、和谈之质的双层身份,令某些人投鼠忌器罢了。我留在此地,是给你当护身符的!”

林楚凡听了,眨了眨眼,有些心里没底,“他们该不会如此丧心病狂吧?我也没做什么呀!都是些经年的老黄历。碎冰十年,老头子脸都熬得变形,他们该不会捏着点儿零星小错,将我就地正法吧?”

无梦叹息,“你还是太年轻了!权力当头,至亲之人亦可出卖;利益当前,伦理道德亦属枉然;更别提什么江湖道义、规矩、方圆。你要记得,行事不可急躁,需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敌人才没有可乘之机。”

“我倒是想,我得有时间呐?”

林楚凡嘀咕一句,抱着温暖的冰熊,轻轻睡去。

**的是,凭借无梦的修为,怎么可能听不到?

无梦想起他与师姐同样**,不由得为这一对‘母子’感到揪心,悄悄流下泪来。

忽而想到还有旁人在,她迅速用面纱吸尽,瞑目盘坐,以打坐代替睡眠,顺带守夜。

刑部之外,红袖馆亦将是不眠之夜。

原本属于泠杳,如今被慕紫容霸占的闺房之内,**了炽焰城内小半个江湖的英杰。

有资格落座的,当属地主慕紫容、客居在此的赵双簧、以及背着大铜葫芦的岑明浊。

另外还有一张座椅空着,那附近蹲着一个怀抱糖葫芦的小孩,一身灰衣,吃地啧啧有声。

其余并无座位的,也都规矩站着,并无人敢如那孩子一般乱动。

天香双姝挽着手立在一处,活像一株并蒂莲花。罗绮一身青黑戴着白色面纱;泠杳粉衣粉裙,头顶珠钗摇曳。两女身后立着沉默的盏。

斜对面,则是大病初愈的唐小青,以及风度翩翩的江济海。

更偏一些的阴影里,尚且杵着一柄巨剑,剑身倚着一个长发少女。另有一个大个子从背后撑起巨剑,只为给前面的女子充当躺椅。

今日慕长老放下了那不知名的弦乐器,颇为有礼地品茶。

馨馥静雅的氛围,却总被那孩子啧啧啃食糖葫芦的声音打破。引得一众人物哭笑不得。

还是岑司学略微年轻些,且境界不到,谨守着晚辈礼,“诸位既然都不开口,便由在下抛砖引玉。谁能为我解惑,为何林府楚凡,杀一个区区雪域冰岚,却偏要闹出这么大动静?”

他嘴上提问诸人,那眼神却从未离开天香双姝的身影,确切说来,应该是在目视罗绮。

众人也不点破,或随之好奇,或静待好戏。

罗绮冷言冷语,“楚凡没有**!司学大人还请慎言。你不大不小,也是个朝官。莫要给草民留下告发你的口实才好。”

慕紫容抢先发作,“罗绮!月前你与老身约法三章之时,可不是如此说法。”

“长老……”

罗绮哀求着,做西子捧心状。

泠杳翻起漂亮的白眼,顺势接过话头,“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冰岚匹夫作死,多次对我姐妹下手,且出招狠辣,奔着取我二人性命而来。

小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此事多半与我无关。我那便宜师姐夫虽然一无是处,但在这护妻上,没的说,那是这个!”

泠杳说着,还挥舞漂亮的小拳头,伸出一根大拇指,对着屋内众人比划着。

众**感无语,合着是来看你天香阁攀比恩爱的?

“此事还是说不通。据说那雪域长歌的女子,与林楚凡颇有几分相火情,怎会派人杀你这侄媳?”

赵双簧拿出一块状若鹿皮的抹布,轻轻擦拭着他那管唢呐,眼都不抬,轻飘飘扔出一句。

临了,他还不忘问旁边的岑明浊‘借’酒。

岑司学看他那架势,也不像是要饮,便从身旁端起泥童子的茶水,送了过去。

果然,那老头用来擦唢呐。

忽然想起一个清脆的女声,“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前辈年纪大了,耳目不如从前灵便么?那林楚凡命犯桃花。北面想把墨剑无梦这只和亲的水蜜桃,硬塞到那胖子嘴里。罗绮自然是挡了人家的路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一身漆黑的青丝少女,恣意地倚在宽阔的巨剑之上。

她调笑之间都未曾睁眼,嚣张跋扈可见一斑。

赵老头叹息,“上了年纪,自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那日街头相见,你与那神

谕天心,不也抢着对老夫出手么。难道也是他犯得桃花?”

也不知哪句话说得不对,青丝女子从剑身跃起,隔空连击数拳,震的屋内嗡嗡作响。

好在众人都有些本领防身,自认接不下的便躲开,任凭拳力落到赵老头身上。

老者将沾满茶水的抹布一抖,防得密不透风,就是有些淌水。

水滴溅射到了一捆糖葫芦上,惹出了贪嘴的泥童子。

只见屋内中间地面凸起,缓缓化作一面土墙,上抵房梁,横跨东西,将一间屋子硬生生隔开为二。

泥童子怒道,“说事的留下,打架去隔壁。再弄脏我的糖葫芦,我可要和泥了!”

不知他要如何和离?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泄气,颇有些吃饺子时,咬出半只苍蝇的膈应。

最终还是慕长老与赵双簧合力,将土墙缓缓压下,只是被挤坏的桌椅无法复原。

莫韭怒骂,“你这老不羞!追着人家林楚凡媳妇的事儿没完没了是吧?你们今天如果只为了八卦,恕我魔隐宗不再奉陪!”

岑明浊劝道,“莫姑娘稍安。既然林楚凡有了杀冰岚的动机,一切前因便合情合理。只是,这反响未免太大了些。其中是否还有我们不曾获悉的缘故呢?”

岑司学今日是来刨根问底的。

罗绮自捧心之后,便在盏盏搀扶下靠了边缘,显然有意回避,留了泠杳代为出言。即便有失,还有慕长老兜底。

岑司学眼见无法用目光胁迫罗绮,便又将泠杳当做突破口。

在他想来,罗绮既然是林楚凡的枕边人,消息总比别人更多些。

罗绮自知其事。

他们想问的,大概就是自己与楚凡刻意回避的问题。

她只知晓与神谕教有关,甚至不是天心。上次换来的‘杯在宫中’四字,如今显然已经不再珍贵。楚凡还被捉到刑部去了,想来,自己还真是拖累他不少……

泠杳哼道,“还能是什么事!肯定与神谕教相关。”

泠杳不知所以,只是不屑笔墨山威逼师姐这种做派,随口胡诌一句,想将矛头转向别处。

莫韭却是颇为认同,“神谕教相关?这个我知道哦——‘杯在宫中’嘛。我已请示过宗门师长,此事可能性极大。”

莫韭一番小拳拳并未建功,却也不尴尬。她顺着泠杳的口风,将众人讳莫如深的四字,直接掀到了桌面之上。

心直口快么?尚未可知。

此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众人惊异之时,江济海折扇一收,闪身到门口微开一条缝隙,接过一封信函。

他迅速回到岑明浊身旁,双手奉上。

司学大人正忙着饮酒,叼着他自制的吸管不松口,随手示意江济海自理。

后者当众拆开,细细读了两遍,说道,“刑部传出消息。说林楚凡约见冰岚,并非为了杀他,而是意在神谕子曦。诸位师长、同道以为,此事有几分可信?”

忽然想起一个另类的女声,“我还是倾向于,他就是去杀冰岚的。他本就是那‘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性子。”

这无疑是对林楚凡莫大的肯定,尤其是在红袖馆地界,天香罗绮当面。

众人望去,却是沉默寡言的唐小青低着嗓音开了口。显然她伤势虽恢复,却有些精力不济。

江济海闻言,脸色僵硬稍许,很快就散了开来。

岑司学摇头,“可能性有,但不大。自天心之后,那林楚凡与神谕教之间,颇有些暧昧难明。说他意在子曦,未尝不会借此为自己脱罪。”

难怪他适才嗜酒,连密信也是弟子代劳,原来是在此处等着。

司学此言,却是惹到退居一旁的罗绮,“此间因果,我却是知之甚深。

神谕子曦私下图谋天心……的秘法,曾对她用过毒。届时楚凡与天心恰巧在一处,便一同中了那毒。

虽然事后得以解开,但这梁子却是结下了。

天心与他是门内斗争,我等自然是管不到。楚凡他,可不是有仇不报的性子。

再者,楚凡曾多次与我问过‘神谕传教’、‘七国灭神’之事。每次提及,他总是盛怒难抑,想必……”

罗绮可以留下半句未说,却给了各派遐想。实则方向都被她大致确定下来。

到此,不得不说,两个时常相处的人之间,是会互相影响的。

林、罗二人事前并未商议过此事,却在密信揭发那一瞬,罗绮便顺着林楚凡的心意,巧妙的在红袖馆为他圆了谎。

说是心有灵犀,亦不为过。

此番论调,尤为巧妙之处在于,将众人心中所想,借由林楚凡的一个谎言,勾到了明面上。

众人相聚于此,都是不愿神谕教重,重蹈覆辙。

传教一国之都,其实对于平民影响并不太大,关键在于朝臣与王室。

如是得到一国之力明面上的支持,神谕教必将在炎国得以迅速发展。

届时

七派之间的平衡就会打破,此后难免就是新一轮争斗、冲突、仇杀。

若能从根本上解决,当然是最好的。

所以,罗绮延续了林楚凡的谎言,将众人矛头对准神谕传教之事。

即便理由不那么充分,过程也不是十分丝滑,众派却无法反驳。

这是阳谋!

江济海补充道,“咳咳,密函之中,确有提及此番言论。

不过,据林楚凡所言。他除掉子曦,乃是为了阻止我等江湖同道相互仇杀,进而稳定京畿治安,防止昔年‘七国灭神’之悲剧重演……

在下以为,其言太过大公无私,先入为主便认为是在夸口,故而未曾详细转述。

是在下太过狭隘,失敬失敬!”

岑明浊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后悔不该贪那口酒。如果自己直接看信……多半也会如此做法,也怪不得济海。

依罗绮之言,林楚凡乃是为了报私仇,江湖道义不过是顺便,却更加确定了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众人既感叹自己门人不争气,又感慨那林楚凡,小小年纪便有了纵观全局的气魄,更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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