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仲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默默咽了下去。“就和她说我很好吧,以及不要想我……之类的。就这样就可以了。”安东尼有点担心地望着自己的朋友,很体贴地靠过去抱着他。小仲马也努力地笑了笑,和安东尼靠在了一起,反过来安慰对方去了。只有被罩在罩子里面的玫瑰小姐郁闷又生气地鼓了鼓脸。北原和枫看了眼这两个其乐融融的孩子,放心地站起身,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算履行一下自己被雨果交代的“照顾幼崽”的任务。……魏尔伦啊。旅行家用自己毕生的记忆力,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自己上辈子看的十六岁特典,感觉对方虽然思路不正常,但正常交流应该没什么问题。嗯,能正常交流就行。北原和枫把门打开,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上无聊地望着前方的金发神明。“抱歉,收拾得有点慢,久等了。”旅行家拽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看向对方,眼底是平时一般无二的明亮笑意:“雨果先生是答应带你在巴黎好好逛一圈吧?你打算去哪?”然后他就看到了魏尔伦有点古怪的眼神,以及慢条斯理的一句话:“我无所谓。只要不是雨果坚持要带我去的游乐场和迪斯尼公园就行。”北原和枫:“……”北原和枫下意识地想象了一下带着魏尔伦去坐过山车,摩天轮,玩鬼屋,和迪士尼公主们合照的雨果,敬佩地深吸了一口气,同时打消了自己也这么来一遍的想法。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魏尔伦面对巴黎公社的那群人时都永远是瘫着一张脸的“非暴力不合作”姿态了。你们巴黎公社真的没有能正儿八经带孩子的人吗?“没事,还是自己挑好了。巴黎一定有你特别想去的地方吧?”旅行家迅速地收拾好复杂的心情,重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去哪里都可以,反正我今天会一直陪着你的。”魏尔伦扬了一下眉毛,也没有继续拒绝,只是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语气倒是意外没有什么攻击性:“那就随便走走好了。”“好啊。”北原和枫歪了一下脑袋,笑着回答道:“午餐打算在外面吃吗?”“我知道有一家餐厅,走到那里应该刚好中午。”魏尔伦的回答也很简单。两个人说完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流,只是各自走在街道上。北原和枫一直抬着头,看着天空偶尔会被阴云遮挡住的太阳。有时候也会好奇地看一眼落在街道上的鸟,或者是路边窝着的一只懒洋洋的猫咪。两个人在一般情况下,都不是什么会说特别多的话的性格,也很享受这种不受到他人打扰的的气氛。直到两个人一起路过一家甜品店。北原看了一眼招牌上面显得分外诱人的南瓜奶酪蛋糕,转头看向了同样停下来的魏尔伦,语气轻快:“魏尔伦先生有什么想吃的甜点吗?我打算进去买一个蛋糕,想要什么我可以带上一份。”“没必要。”魏尔伦看着那家店面,皱了一下眉,看上去对这种甜点没什么兴趣:“我不喜欢甜点。”他不怎么理解人类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的特殊喜爱,对于他来说,这种口感并没什么特别的意义,甚至可以说讨厌。或许是因为别人一脸幸福地吃着它们时,他都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人类之间的不同吧。“诶。”北原和枫看着招牌,有些遗憾地眨了下眼睛,但也没有问什么。他在和人相处的时候,总是缺乏去和对方搭话的动力,更没有什么试图通过语言去更深地了解对方的好奇心。如果你的目的不是挖掉脓疮,那么去刻意揭开别人的伤疤,试探别人心灵的伤痕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唔,那就算了,毕竟是陪你出来……”旅行家有些苦恼地“唔”了一声,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眼睛一亮,“等等,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好东西,你等我一下!”魏尔伦有些疑惑地抬了一下眸,看见对方匆匆跑开的身影,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弄不懂对方的行为逻辑就像是他也没法理解为什么雨果总是想带他去游乐园一样。不过他的确等的不久,就看到了旅行家心满意足地走了回来,嘴里还咬着一颗看上去有点酸涩的青苹果。“多吃水果对身体好。”北原和枫把手里的梨子塞到魏尔伦的嘴里,然后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嘴里的苹果。那对橘金色的眼睛像是用可溶性颜料画出的水中太阳,天然就流淌着明亮的光彩,连声音都带着阳光般的笑意:“这个至少应该不讨厌吧?”“说起来,我以前也有一个很讨厌甜点的朋友。每次碰甜点就和要了她的命一样不过她还是非常好的人,是很有意思的女孩子哦。”北原和枫想起自己在上辈子认识的人,语气一下子变得活泼了起来:“她要是知道有人和她一样,估计会很高兴吧。毕竟她身边全是喜欢甜点的人来着。”魏尔伦用古怪的眼神研究着自己手中的梨,好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那个,放心,我发誓我没投毒?”“……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也不喜欢梨子。”“嗯?可是你已经开始吃咳咳,我的意思是,我刚刚看到有一只鸟飞过去了。它看上去可真好看,话说你会写诗吗?”将阳光遮遮掩掩的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去了,魏尔伦抬起头的时候,倒也真的看到了一只歪头歪脑的海鸥,雪白的羽毛在阳光下金灿灿的,好像熔铸着黄金。他啃了一口梨子,似乎笑了一声,然后用坚定不移的语气说道:“不会。”第130章 延续和重复的宿命巴黎上空辉煌灿烂的花树倒悬,抛掷下数不清的浪漫缤纷,如同整个世界的云霞倾斜而下,所有的红粉雪白都流淌入了人间。好像能听到虚幻又盛大的“哗啦”一声。于是无数璀璨而瑰丽的花朵在突兀卷起的风声里飘飞而下,点缀了被日光和鲜花照耀得内外通明的巴黎。与同样衣着烂漫闪亮的巴黎女郎和男士显得相得益彰。旅行家就这样坐在街角的栏杆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双眸微微阖起,声音听上去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像是被太阳晒到融化的蜜糖:“要下雨了……”站在栏杆上的魏尔伦下意识看了一眼天空,理所当然地没有看到任何即将下雨的迹象。“是花啦。”北原和枫睁开眼睛,似乎猜出来了他正在想着什么,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语调微扬,就像是在唱一首歌:“不过这场雨也从来都没在巴黎停止过就是了。”魏尔伦的身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落满了花瓣,粉白色的花在他的头顶折射出漂亮的七彩光线,像是一顶很有意思的王冠。嗯,很有意思。北原和枫弯起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同时撑开了自己手中的伞,向身边的人递过去。“还有什么地方要去吗?魏尔伦先生?”他抬头望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从河边的栏杆上轻盈地跳下来,笑盈盈地回过头。他们此时正在塞纳河畔。水面倒映着银白的阳光和胭脂般的花瓣,几乎分辨不出河水自身的样子,只是呈现出别无二致的美丽。魏尔伦接住旅行家抛过来的伞,微微地挑了下眉,似乎感觉在这种天气里打着伞很离谱,但也没有拒绝:“你有什么地方要去吗?”“嗯?我今天倒是答应小亚历山大先生,要去看望他的母亲来着。”北原和枫歪过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知道对方住在什么地方吗?”河岸边带着水汽的风把人们的衣角和细长头发玩笑似的抛起,给人一种近乎正在水底飞翔的错觉。撑开伞的魏尔伦似乎为这个问题愣了愣,然后讽刺似的扯了下唇角,从栏杆上面跳了下来就算是北原和枫也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不带有任何善意成分的笑。在巴黎一直收敛着自己的翅膀和尖牙的恶龙终于展现出了他性格里冷漠高傲、甚至带着恶劣和危险的一面。北原和枫皱了一下眉,突然想到了一种不太妙的可能性。“哦,这个问题很简单。”这位法国的暗杀王像是终于遇见了自己喜欢的话题,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她已经死了,所以去墓园就可以。我正好知道她的骨灰在哪个墓地,你要去看看吗?”“当然,那位可爱的小亚历山大先生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你知道的,那群人总是很善于欺骗,比如用一些好听但没有意义的话去哄骗他们眼中的傻瓜,试图让他们好好成为一把好用的工具……”魏尔伦带着讽刺语调的声音在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迅速收敛,似乎突然觉得这一切又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只是用一种奇异的,不知道是在期待还是在讽刺的口吻询问道,那对冷淡的蓝色眼睛里好像藏着黑夜下的大海,或者被冻结的火焰:“怎么样?你打算告诉他吗?”旅行家似乎沉默了一下,但那对橘金色的眼眸中却没有什么负面的成分,顶多看上去只是有一点苦恼。他似乎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提出了这样一个有点尖锐的问题,或者是刚刚的言论而生气。“不不,如果是别人跟我说这句话的话,我大概会很生气的,因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北原和枫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叹了口气,把自己身上落着的花瓣扫了下去,最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无奈的笑。但这是魏尔伦。旅行家微微地弯了弯眼睛,看向表情有一瞬惊讶的魏尔伦。这个孩子甚至还没有理解“爱”是什么呢,或者说他一点也不敢去思考有关于这个的东西。这只是一个从诞生开始就在被伤害的生命下意识留给自己的保护机制:就算他进入了善意的环境,他也不会相信这份善意是针对他的。他宁愿把这个都当做利用:这样失去的时候他也不会感到痛苦,还可以当做他对接纳自己的人报以无法控制的警惕和恶意的合理理由。弗洛伊德大概会很喜欢这种人。因为可以帮助他充分完善他那个“原生家庭对人格影响到底有多大”的理论……虽然魏尔伦之前待着的那个研究所算不上家庭就是了。北原和枫想到自己的心理学家朋友,橘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语调却轻快得就像是两个人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些敏感的话题:“所以,魏尔伦先生,墓园在哪呢?我可是答应了对方,一定要把话带到的。”另一头,两个人谈话里的半个主人公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拿那对漂亮中带着迷茫的蓝色眼睛看着安东尼。“所以我们现在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