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和枫默默地看着他。“没有美人和我睡的话,我会死的!真的会死掉的!呜呜呜北原你也不忍心看着你可怜的船长就这样死在海上面吧?没有”北原和枫继续默默地看着他。“好吧。”拜伦遗憾地望着旅行家,幽幽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的第二十一次“告白”,选择换了个姿势,从后面抱住对方。这回北原和枫没有表示什么抗议,倒也任着他了:与身体都和蛇一样冰冰凉凉的波德莱尔不同,拜伦给人的感觉则是带着热意的温暖,正好可以搭配秋日海面上清爽的大风。有一两只海鸥在船头踱步,也不怕人,只是好奇地瞧着旅行家,想从这个熟悉的人手里偷点面包屑。“今天可没有面包。”北原和枫看着贼头贼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伸手让其中一只鸟蹦到自己的手腕上,手指揉了揉它们毛绒绒的脑袋:“也别老指望人类给你们准备食物啊。”偶尔喂喂这些鸟还行,可要是把它们真的惯坏了,习惯性地找人类乞食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毕竟不是所有船上的员工都像他这样闲,保不准就有几个人想要打打牙祭。所以野生的动物就算再可爱,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海鸥当然不懂这点,它只是啄了啄旅行家的指尖,发现真的没有免费的加餐后就遗憾地飞走了,打算自己逮点鱼。“你和它们的关系看上去挺不错的。”拜伦抱着怀里的兼职降温作用的人形抱枕,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干脆抱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低低地笑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好像的确挺受动物们欢迎。不过也有不少困扰就是了。”北原和枫认认真真地回答,同时稍微甩了一下自己脑袋后面的小辫子,感觉拜伦的头发折腾得他后颈有点痒。船在风帆和风的互相作用下稳定地向着前方缓缓游去。由于航线上表示这里没有暗流和暗礁出现过,风向又很稳定,所以两个人都难得全部闲了下来,可以一起看着海上的风景。四周所能看见的风景只有大海和天空,或者是大朵大朵的云,从海平面的那一端蔓延过来,像是雪白的羊群,一个女子的白婚纱。除此之外便是无边无际的碧蓝和天青。有海浪声响在他们的耳畔,在风的吹动下,船只坚定不移地游过起伏的水浪,在大海之中浮浮沉沉地游动。拜伦哼哼了两声,换了个姿势继续靠着,但没有说话。北原和枫则是翻开了自己手中的书,趴在栏杆上面继续看着。于是四周的气氛同时安静了下来,带着一点属于大海的温柔和静谧。尽管此时没有人在看海。北原和枫正在看着他手中的诗集,而拜伦则是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旅行家。看他读书时认真的神态,看他落满阳光的橘金色眼睛,看他一直围在脖子上的那一条枫红色的围巾,看他黑色的头发被海风吹起。“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拜伦突然这么说,语气突然变得低落下来,手指绕过对方的黑发。正在看书的北原和枫没有什么反应,手指轻轻翻过书中的一页,打算随意应和一声这位思维跳跃的诗人。结果听到了他有些惆怅的声音:“你给人的感觉很像雪莱。不是玛丽雪莱,是珀西雪莱。”“珀西雪莱?”本来还很淡定的旅行家转过头,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神色。作为一名上辈子中文系出身的教师,他自然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和拜伦齐名的浪漫主义诗人,知名的理想主义者,英国撒旦派的代表之一。“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一句诗在他的家乡更是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自然,穿越者也知道在上辈子,拜伦给予自己这位友人的评价:“雪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自私的人,别人和他相比就几乎全部成了野兽。”……所以。“我可不认为我有这个资格,拜伦先生。”旅行家有点无奈地合上自己的书,把自己的下巴靠在上面,橘金色的眼睛真诚地看着这艘船的船长。拜伦的身高和北原和枫差不多,都是一米八未满,一米七以上,算是北原和枫难得可以平视的一个朋友。虽然两个人很少面对面聊天,一般在说话的时候都是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不不不。你们的确很像,你和雪莱一样喜欢诗歌与大海,一样温柔又浪漫。当然,还一样善良到让人怀疑怎样才能活到这么大!”拜伦伸了个懒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脸上的笑容显得懒懒散散的:“其实我特别喜欢温柔型的人。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情人都不错,对吧?当年我好像还给他写了不少诗来着……没错,我当年其实多少也算是个诗人。”“能够理解。”北原和枫收回有些惊讶的目光,叹了口气,一只手撑住自己的脸,继续翻开书籍,专心看自己的诗:“你很需要一个愿意陪着你发疯、还可以在关键时候把你拉回来的冷凝剂。”海风把旅行家的头发打得有点湿润,让他忍不住拿手稍微护了一下自己的诗集,免得书页同样沾到了水。拜伦看着似乎是在专心读书的北原和枫,有些无聊地跳到了甲板上望台的台阶上面,盘着腿坐下来,看着远方的太阳。“对了!你不好奇后来发生了什么吗?”这位好像亢奋起来就有用不完精力的异能者想了想,又对着下面的北原和枫大声喊道。“不好奇,一点也不。”旅行家抬眸看了一眼,没好气地回答。他这个诗集怎么看的这么困难?“北原!天天看诗集小心看傻哦,雪莱看上去就是呆呆乖乖的,一副很好骗的样子。”拜伦眨眨眼睛,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桃子,一边“嘎吱嘎吱”地啃着,一边高声说道。“尤其是你上次给我读的《恶之花》,小心读多了之后整个人的思路都被带偏。当然啦,那首诗集里面也有很多好句子,我还记得你给我念的那几句。它们可真漂亮,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去巴黎认识认识波德莱尔……”他也不管对方理不理自己,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一大堆话,说到高兴的时候甚至站了起来,直接把吃了大半的桃子丢掉,进入了沉浸式自我表演模式。诗人的手臂在空气中用力地挥摆了一下,看上去充满了指挥方遒的气场,昂首挺胸地站在望台上,好像是接受检阅的士兵,或者是得胜归来的将军。姿态从容、镇定而又傲慢。那对薄荷绿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眼得就像是最璀璨的珠宝。“大海,茫茫大海,抚慰我们的辛劳!”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念头,直接声情并茂地在望台上面念起了波德莱尔的诗歌:“怒号的狂风,犹如大风琴的伴奏,哦!是何方神灵,将催眠的崇高作用赋予海洋这嗓音沙哑的女歌手?”“大海,茫茫大海,抚慰我们的辛劳!”北原和枫在下面安安静静听着,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感觉这一幕颇有点超现实主义和魔幻现实的色彩。拜伦读波德莱尔的诗……不过就算是在上辈子,他们两个骄傲的浪子要是真遇上的话,估计关系也不会差吧?别的不说,光是对于死亡的爱好和同样的离经叛道就足够他们聊起来了。毕竟他们一个是死与恶之花疯狂的赞美者,一个是拿人类头骨喝酒的放荡形骸之人。“然后是什么来着,这个我得想想……”拜伦激情澎湃地朗诵完这一段后就卡了壳,只能捂住额头,求助似的看向北原和枫:“呃,下一句内容是天堂还是什么?反正我对天堂没什么兴趣。不过要是雪莱在天堂里面的话,我应该还想去。”北原和枫把手里的《恶之花》合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着把书踹到了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面。他转过身子,看着望台上颚拜伦,同时双臂在栏杆上微微一撑,整个人便稳稳当当地坐在了船头的栏杆上。旅行家朝船侧的位置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弯起那对橘金色的眼睛,也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忍不住低下头“噗嗤”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显得明亮而又轻快。“喏,天堂。”他示意拜伦去看,接着仰头继续享受吹拂而来的海风,任由自己枫红色的围巾在空气里发出闷闷的声响。拜伦愣了一下,跟着对方所指的方向转过头去,看向船身的右侧。他看到了在日光下闪耀着的一片银白,像是流动的水银,此起彼伏地翻涌在大海的波涛里。那是飞鱼群。这些有着深蓝色脊背的鱼儿们张开它们宽阔的雪白翅膀,在天空中尽可能地平衡着它们的身子,此起彼伏地跳跃出水面,借着翅膀和风的力量滑翔。腹侧闪亮的银白色鳞片上面好像挂着七彩的水珠,颗颗溅落开来,好像是挂在它们身后一道又一道彩虹。对于任何第一次出海远行的人来说,被如此庞大的飞鱼群追逐着,都是相当难见的绚烂和震撼风景。这便是大自然不为谁特别设置、但又的的确确震撼人心的壮阔风景,由最鲜活最明亮的生命铺就的浩大画卷。“北原!”本来正在船侧看着鱼的安东尼也很兴奋地跑了过来,手里牵着彩色气球的线,眼睛亮亮地喊着旅行家的姓氏:“好多有翅膀的鱼!后面还有很漂亮的海豚!”即使是在全世界温暖海域都分布的鱼类,但由于飞鱼不是动不动就飞出水面,所以小王子也不认识它们的名字。反倒是海豚,因为各种寓言童话的缘故,他倒是更加熟识一点。“是条纹原海豚和飞鱼。”同样看到海豚的北原和枫从栏杆上面轻盈地跳下来,抱住跑向自己的孩子,笑着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地解释道。“嚯,这些小家伙是在逗这群飞鱼玩呢。”拜伦一只手搭在眉弓上,朝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他坐在更高的位置上,自然看得更加清楚,很快就在短暂的惊讶之后缓过了神来,开始津津有味地围观起这些闲的没事干的海豚上蹿下跳地逗飞鱼的场景。很显然,这些飞鱼是在海豚们的恶趣味下被赶到一起的。这些倒霉鬼们只能在海豚不断的追逐下进行着不停歇的滑翔表演,有的飞得累了,飞到一半就身子不稳地掉了下来。海豚对这些掉队的鱼没什么兴趣,只是继续好奇地追着前面的鱼,在海面上时不时跳出来恐吓它们一下,露出自己光滑的身体。“它们看上去就像是水墨画一样。”小王子看着那些起码有上百条的海豚群,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值得一提的世纪发现,突然高兴了起来,对着自家大人叽叽喳喳了起来:“就是北原你上上次带我去博物馆里面参观的东方的水墨画!全部是黑白灰的山水,特别特别好看”“感觉它们身上好像都背着很美很美的山水图,每次一起在海面上跳跃的时候,就有好多山竖立出水面,但是转眼就又躲起来了。”安东尼说着说着,感觉自己懂了,于是眼睛亮亮地向大人问道:“所以说大海对于这些海豚来说是不是云啊?它们想从云里出来就出来,不想见人就在云里面躲着,就和我们一起在普罗旺斯的原野上眺望过的山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