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听了师父的话懒懒地说:“杀鸡焉用宰牛刀,这么点小事,有弟子在,哪能让您老人家动手,我保证把下面的老鼠捉干净。”
陆超捻了捻下巴,笑着说:“我的刀好久没动过了,抓三只耗子玩玩吧,你娃儿不要乱动,好好跟着学学。”
这一老一小不着边际的对话让外人听起来很糊涂的,这地下根本就没有什么老鼠,就是有几只地老鼠,也不可能搅动起那么大的动静,更不可能引起这师徒二人的注意。其实这时候正有人在盗墓,他们把盗墓的毛贼说成地老鼠了。
很难想像,这里不是荒郊野外而是硭岭公园,是整个硇洲岛上唯一的娱乐场地,每天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什么样的盗墓贼胆子这么大,竟敢盗到这里来了。
这公园里的娱乐设施也不多,主要的还是以绿地和植被为主,尤其是硭岭山包,有专门的绿化,当地政府要打造绿色海岛,吸引外部人员观光旅游,所以,那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在这个海岛上就体现出来了。
绿化不仅仅是种树,还包括平整土地,挖坑施肥,灌溉育株等等工作。这公园是新建的,绿化工程还没有全部完成,山脚左侧靠近公园围墙的位置,在一株大榕树旁有一座工人住的小屋,应该是施工保留下来的。
盗洞的入口就在这间小屋里,在外面根本看不见任何痕迹。
唐成夜间在塔下定坐,神识和地气相融,自然感应到了底下的动静。他发觉小屋里有个地洞,那洞已经很深了,有三个人在洞里面不停地劳作,还有人在向外运土。
在公园这个地方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情,绝对不是绿化工程,在这个和平年代,更不需要打地道战,那用意就很明显了。
现如今这种活动也真是太倡獗了,在大庭广众,在这么多游人的眼皮子底下盗墓!从他们的手段来看,倒是很符合江湖上“灯下黑”的要义,每天走过路过的人那么多,但谁都不可能想到发生盗墓这样的事情。
师徒二人从灯塔往下,唐成耐不住,就要朝山脚下的小屋冲去,师父陆超却叫住了他:
“别着急,天还没完全亮呢,还有一段黎明前的黑暗。”然后拍了他的脑袋一下:
“你仔细观察一下,在这里是否能查觉到他们。”
唐成停下脚步,展开神识试了试,很惭愧的回答:“太远了,他们又在地下,除了洞口运土的那个人,仅凭神识搜索感应,我察觉不到另外两人的行迹。”
陆超又问他:“那你刚才在塔下比这里更远是怎么查觉到的呢?”
唐成想了想说:“那是在定坐,处在忘我的空灵定境之中,神识和地气交融,自然而然很明晰,就感应到了。”
陆超认真地说:“那你现在再试试看!”
这老头也是太健忘了,空灵坐忘之境,讲究的是气不动而神定,心不动而意定,现在是站着行走的状态,并不是定坐,怎么可能达到那种状况?而且离开灯塔之后,失去了居高临下的地势,离开了地气灵枢位置,神识不可能延伸感应那么远,唐成确实办不到。
陆超笑了笑:“行走坐卧之间皆有空灵之境,这才是行走山川的炼境功夫,关键是你自己能不能达到这种境界,知道自己火候差在哪里了吧?”然后用教导的口吻说:
“同一种境界,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来印证,所谓‘神气凝炼,移转灵枢’,也可以这样来衡量。”
老头子说的道理唐成完全明白,但他确实还没有达到那个境界,也清楚自己所缺少的在哪里,于是,不再勉强,边走边说:“师父,现在就去抓地老鼠吗?”
陆超再次摇了摇头,笑着说:“怎么,憋得发慌了?让他们再挖一会,我们散散步、聊会天,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要有定力。”说完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山下走。
师徒两人在硭岭脚下的树林中不紧不慢地散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那间小屋附近,他们都施展轻身步法,不去惊动里面的人。老头子陆超兴致很好,这时候给唐成讲了个故事:
陆超十七八岁就是地理堪舆师了,阴宅、阳宅都看过,倒不是凭这个混饭吃,而是师父要他用这个身份行走江湖,历练的也不仅是秘法,而是体会普通风门中人的市井百态。
那是北洋时期,年轻的陆超给川东一个姓杨的军阀人家点穴选阴宅,大军阀是为父母合葬修的大墓,军阀的父亲曾做过前清的巡抚,自称是杨家将后裔,后来又响应辛亥**起事。世代官宦人家,选的当然是地气宝地,陪葬也相当的丰富。
杨姓军阀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底细,给了陆超很多打赏,所以,墓穴的设计,指挥工匠依法营造的任务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这个地方人烟密集,离军阀家祖坟地不远,还有另外一片公众坟山,陆超在这边修墓,百步之外还有人在修祭祀的祠堂。陆超特意打听得知,附近有个蔡家村,村子里有几户姓闻的,是几代居住在此的小姓,人丁不旺,先人都葬在这个大坟山,祖上有些旁支的坟茔找不着了。
前不久,从南方来了几个年轻人,自称姓闻祖居在此,参加**党造反成功做了官,特来认祖归宗,自愿捐钱修一个祭祖祠堂。闻姓人家当然高兴,这几个人就凑钱买了块地修了一个小祠堂,荒山脚下一小块地皮也花不了几个钱,主要开销就是建筑和人工费用。
故事说到这里,陆超突然住口不说了,笑着看了看徒弟。唐成快速反应过来了,接过话侃侃而谈:
“那几个人根本就不姓闻,就是来盗墓的,花点小钱修个祠堂,在香案底下打地洞,横挖过去掏军阀家的祖坟。您老这边点中的墓穴一下葬,恐怕就被那边盗去了。”
陆超拍了他一巴掌,又往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不愧是我老人家的徒儿,还没点头就明白了。这就是江湖中‘灯下黑’的手法,居然玩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可能是欺负我年轻没工夫。”
唐成紧追着说:“那几个人后来怎样了?”
陆超淡淡地说:“还能怎样,让军阀给毙了。”然后又以说教夹带不肖的语气说:“从古至民国,盗掘人家祖坟的行为都是死罪。求财不要命的人多,但那么肆无忌惮的就少见了,还自以为手段高超,不被枪毙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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