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秀宾馆大堂一角的沙发上坐下,小姑娘已经擦干眼泪恢复了平静,带着感激、钦佩甚至崇拜的神色连声向唐成道谢,然后两人聊了起来。
唐成这才弄清楚,为什么这位美丽单纯的少女,会背着大包独自一人坐火车来到广州。
唐成上次在金城山遇到这个小姑娘时,曾猜疑她的家境不太好,这与实际情况有小小的偏差。小姑娘的父亲是四川省的一位官员,而母亲是四川文学出版社的编辑。
小姑娘是在广州出生的,当时她的父亲外派某非洲小国,而母亲在广州市委宣传部工作,直到小姑娘上小学前,母亲才调动到老家绵阳,主要是为了照顾年迈的父母,而父亲不久前调到北京外交部某部门任职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都是公务员出身,在外人看来应该不错,其实条件也很普通。不要以为是个公务员就有多少油水,机构级别越高油水就越多,其实在外交部门这种地方也有不少清水衙门,其下辖的统战部就比较典型。
统战部在民间被戏称为“三天抗议两头友好部”,平时没有什么人找他们办事,假如真出了事需要找统战部,也不是其内部普通工作人员能管得了的。统战官的身份虽然好听,但平时在国内只是一份死工资,假如派驻国外使领馆的话,普通外交官根据地域不同每天有几十美元不等的驻外补贴可拿,省点用度可以攒下来。
但这也要看运气,派驻发达国家物价水平高,平时出门根本消费不起,再假如派驻到某些非洲国家,消费倒是不太高却绝对是苦差事,平时根本不敢乱出门,连生病都不敢到当地的医院看,补个牙都有感染艾滋的风险。
到最近几个月,才听说外交部上调了驻外人员的津贴。但小姑娘的父亲自从非洲回来后就没再外派,只在部委机关内从事一些文案工作;母亲仍然在绵阳市级一家机关报刊工作,收入只是比较稳定而已却不算太高。
这样的家庭条件不算很差但也称不上太好,现在一家三口三地分居,只能是普普通通过安稳日子而已,却有一种身份上自然的清高,跟市井社会距离比较远。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大多家教修养不错,但是人往往比较单纯天真,其实并不傻也不是不懂事,只是对市侩龙蛇复杂的一面感受太少,看看这个小姑娘就知道了。
考大学前和考试后的暑假,七、八位高中同学相邀结伴出去旅行,每到一个城市都有某位同学的亲戚家照应,没什么不放心的。小姑娘的父亲也支持从未独自出过远门的女儿参加,作为即将离家上大学前的一种锻炼,所以唐成才会在金城山遇见她。
她考取的是广州中山大学,父母本打算都要亲自送她来的。可是很不巧,小姑娘旅游回来之后,母亲突然住院了,虽然是老毛病复发没有什么危险,但每天都离不开人照顾。
父亲无奈,买了一张卧铺票将小姑娘送上了火车,而且托她在广州的姨父接站,以为这样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结果姨父不知什么原因晚到了,一不小心就出了差错,手机没了倒是小事,人差点都丢了!
中山大学的新生是9月9号报到,父亲特意让她早来几天,大件行李托运到学校,随身背了一个旅行包,打算先住在大姨家,顺便在广州转几天熟悉熟悉。不料一到地方却出了这种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面对几次帮助过自己的唐成,小姑娘非常信任,闲谈中对自己的情况没有什么隐瞒,最后提到下了火车后的一系列遭遇,俏脸上仍然流露出惊悸之色,肩膀在微微发抖,吐气微喘着说:
“我就是在广州出生的,一直到五岁才走,后来也不是没有回来过,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太恐怖了!以前想都不敢想。”
看她的表情,这几天恐怕还会做恶梦,唐成尽量放轻松地说:
“以前你都不是一个人,而今天是单身女孩,所以容易被坏人盯上。你在出站口和‘搬运工’理论的时候,可能就被人注意了,当时的情形很显然说明你是一个人,出来混的经验又不足,拎着大包跑都跑不快。那帮杂碎,眼睛毒着呢!”停了一会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听说广州火车站是全国最乱的车站之一,但最近几年加强了城市治安整治,上面管得紧,情况已经收敛多了。只要小心点也不是那么恐怖,每天往来客流那么大,最高峰时有几十万,被骗的毕竟很少。而你今天一连遇到三次,实在是运气太好了,回头该去买张彩票,说不定能中大奖。”
小姑娘仍然心有余悸,但还是被唐成最后的话逗笑了,她很诚恳的说:
“我今天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你,真是太有缘了!我叫苏晓慧,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也到广州了?”
“我叫唐成,来广州旅游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在火车上已经想好,到了广州换张身份证也换个化名,再去参加元青花征集,怎么一出口又说出了“唐成”这两个字。然而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面前这位来历单纯、天真善良的少女,实在没有什么好提防的,也不可能在江湖中有别的交集,唐成就唐成吧。
苏晓慧很真诚的微笑:“我有你的手机号,在我姨父的手机上,你如果不着急走,我一定找机会请你吃顿饭,好好谢谢你!”
唐成在心里说:“回头还得再找一张移动卡,给化名的新身份用,她知道的那个手机号,就留给唐成这个名字吧。”同时也微笑着说:
“不必客气,你还是先去买彩票吧,千万别忘了!中了奖再请我。”
苏晓慧又被逗的扑哧一笑,这时她的姨父恰好赶到了,看看表已经过去四十分钟,可真够慢的!
苏晓慧的姨父叫冼韵达,是她母亲大姐的第二任丈夫,个子不高眼睛也不大,典型的南方人面孔,剃着平头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小商贾的精明劲。
冼韵达是开着一辆九成新的宝马车来的,停好车走进酒店大堂,恰好看见苏晓慧的眼圈还是红的,却与一个青年男子在笑着说话。
冼韵达上前打过招呼后,有些疑惑的问:“晓慧,这位是你朋友吗?”
唐成抢先解释说:“火车上认识的,我看她在车站遇到点麻烦,就陪她在这里等你。” 19035/10597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