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开到一个路口,杨柳儿请师傅靠边停,她下车往不远处的福记烤鸭店跑去,很快又跑回来,手里提着个宽口布袋,布袋里是四个牛皮纸包,小曼闻到一股肉香味,探头一看,原来是烤鸭,买了四只那么多。
威威跳着脚欢呼:“噢!大烤鸭,大烤鸭!今晚有鸭腿吃喽!”
关好车门,出租车师傅继续往前开,杨柳儿笑着对小曼说道:“福记烤鸭店,好吃得很,赶不上趟还买不到呢,今儿我们趁了个早,买到这么多只。一会你拿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我们也留一只,另外两只送去给春香姐他们。”
小曼笑着问:“你不**香婶,改叫姐了?什么意思,罗春香跟白家真的离得了婚?”
“这事八九不离十了,春香姐让我改口的,她说这婚必须得离,当年太任性,这回老爹老娘的话她必须得听,不然就是对不起爷娘和罗家兄弟姐妹,因为她没骨气,给罗家丢脸了。回娘家住一个月,她感觉又找回了原来的气性,白家她是再呆不下去,那个男人朝三暮四,看不上她,她还不要他了呢!你也看到她几个哥哥和侄子都跟着来,还别说,瞧着个个大老粗,挺会来事的,他们也不怎么闹,先杵在白家堵着老太爷讲道理,然后再一二三摆出他们应付势力强权的对策——原来他们罗家老爷子当年也是认得几个有头有脸人物的,不喜欢张扬罢了,现在说是为了女儿豁出去,若白家想加害他们罗家人可没那么容易,他们有后招,大家鱼死网破,罗家人可以死,白家名声也得臭大街,谁怕谁!一伙人就在那大宅院里蹲了半天和一个晚上,白老爷子最后同意让春香姐离婚,专等这两天白立华回来就办手续做个了断。”
“孩子的抚养权怎么办?”
“白家肯定不会给孩子的抚养权,那三个孩子自己也不愿意跟春香姐,到底是白家的骨血,眼角高着呢,看不上亲妈农村出身,小小年纪就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谁同情亲妈,两个大点的女孩还指着春香姐骂她尽给她们丢脸,春香姐很伤心,却没有动摇决心。只是想着,离了婚也住在京城,孩子是她生的她心疼,有一天他们想找妈了,也不至于找不到。”
“现在罗春香和她哥哥侄子们还住在白家?”
“哪能啊?一大群人来京城就是为闹离婚,白家恨他们不识时务,根本不招待他们,春香姐也不敢再住白家,她哥哥们更不放心,所以现在都住我那个小院子里,我把所有生活用品都置办好,让他们自己开伙煮吃的。等办完手续,白家再怎么说总得分点钱物给春香姐,分多分少都不管了,我觉得春香姐能离得了这个婚,就是天大的好事,你不知道,她要是继续呆在白家……唉!糟心事不多说了,越扯越长!”
小曼也松了口气,罗春香不住在白宅就好,这样她吃药治疗的事总能放心了。
车到吉顺胡同路口停,杨柳儿和威威下车,挥手目送出租车载着小曼消失在路尽头,两人才手牵手回家。
威威哐当一声推开院门,大喊“我们回来啦”,陆建国从正屋门里走出来,眼睛关切地看了看杨柳儿,嘴里笑骂道:“臭小子,轻点行不行?咱家这院门从我小的时候就有了的,可经不起你这样虐待。”
说着上前来接拿杨柳儿手上提的布袋,他已经不用拐杖了,除了还不能跑、跳,用平常速度走得很平稳:
“买了什么?是烤鸭啊,好香!威威你真幸福,今晚又有得加菜了。”
“陆大哥,你也可以吃的。”杨柳儿道。
“你不是说,鸭子是发物,要我忌嘴的吗?”
“呃……都是以前我娘啦,老在我耳边念叨,说什么病吃什么药不能吃鸭子,刚才我问过曼曼了,她说你这种情况不用忌嘴,什么都能吃。”
“那真是太好了,柳儿批准,我今晚也能吃烤鸭了,好久没吃到这味道了呢。”
陆建国看着杨柳儿,眼中笑意温暖柔和。
杨柳儿莫名有点心慌,赶紧又收拾了些东西,再装上两只烤鸭,就出门:“我买了四只烤鸭,一只给曼曼,家里留一只,这两只得趁热送去小院给春香姐他们吃。”
陆建国回头看威威早已跑进屋开电视了,便自己跟着杨柳儿走到门口:“柳儿,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不用,威威在家呢,你看着他,他急着要看那部片子,等他看完了,就让他赶紧写作业……我一会回来做饭。”
“不着急,饭我会煮。你走路小心点,看着路和人,还有车。”
“哎,知道了。”
陆建国目送那道如柳枝般袅娜轻盈的身影走远,唇边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转念想到什么,轻叹口气,折身掩门进屋。
前几天听威威学了小曼和柳儿的对话,心里也有些慌:别看柳儿这丫头平时好声好气绵软温柔,惹急了暴躁起来真的会不计后果,白家人这样逼她,她竟然就中了计,张口答应两个月内出嫁,这主意大的,也不跟人商量,连建玲都不透露一声,万一在外头真就胡乱拉个人去扯证,岂不是……
陆建国一夜没合眼,向来冷静的脑子这会乱轰轰的什么好法子都想不出,第二天硬着头皮拦住杨柳儿,没敢和盘托出自己对她的那点心思,还是端着大哥的架子,一本正经跟她分析眼下各种情况,包括威威离不开她,自己条件或许不算最好,但绝对能给她依靠和保护,与其随便找个男人结婚,她还不如跟自己登记扯证,先不办酒席,这样也是结婚了,他保证扯证后两人还是这样各住各的,如果以后她实在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等她找到真正想嫁的人,他会祝福她,并像嫁妹妹一样给她送嫁!
柳儿那时低着头,只说了一句:“容我考虑……”
这一句考虑却像黎明前的曙光,给了陆建国莫大的希望。
整一个星期,他明显感觉到柳儿在躲他,他极力收敛自己,面上假装沉稳平淡,实际内心乱纷纷有如刮台风,晚上根本睡不着,他在等待,不管是什么样的宣判。18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