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些女工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来做工的。
家里还有一堆家务,又要照顾老人孩子,可日子若不是过不下去了,哪个女人愿意出来抛头露面呢。
以前从早做到晚,拿到的工钱也就刚刚够柴米油盐而已,大的花销还是要靠男人给。
但自从来朱记做工之后,她们赚到的钱已经比男人多了。
原本要指望她们下工之后要做的家务——洒扫、洗涮、做饭,也被早先“体弱多病”的公婆包揽了。
朱记东家是个手中撒漫的,三五不时还会给她们每人发一点糖果,她们家中都有不大的孩子,对别的还不怎样,看到糖果眼睛都放光。
种种相加,女工们的工作积极性都比较高。
说这话,是苏鹤亭走后的第三天,朱记又迎来了一个销售高峰,还没到打烊的时间,铺子里所有的布匹就全都卖完了。
可外头排队的客人还有不少。
女工们还在努力织布,但等到打烊时间,顶多也就是满足一部分人的需求。
开春了,很多人家都要办喜事,因此对布匹的需求量都很大。
婚姻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谁家不想用最好的?所以宁肯多等一等。
秦掌柜忙不迭跑去后院工作室去找元宁商量对策,元宁摊了摊手,“目前来说咱们只有这么多织机,只有这么多女工,现在让她们每天多增加一个时辰的做工时间已经很不易了。
“所以,实在是买不上的,只能让他们明日请早了,秦掌柜和人好好说说,我相信他们能理解。”
其实这样的效果,和所谓的“饥饿营销”不谋而合,算是好事。
秦掌柜看了看密密匝匝挤着摆放的五台织机,忍不住问道:“小东家,您这织机买回来是不准备用的?”
“用啊!”元宁手中的小锤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只不过,还没修好呢。哦,对了,秦掌柜打烊之后若是有时间,帮忙再去找一找女工。还是和之前的要求一样,人品、技能缺一不可。”
秦掌柜答应着,又回前头去了,一边走着一边想,按照如今的发展势头,再多五台织机一点都不多……
他却不知道,元宁新改造的织机,不光工作效率更胜从前,而且织出来的花纹也更精致了一些。
隔壁的铺子,苏鹤亭已经买了下来,她有空还要过去看看装修情况,那边要坐染坊,染池、染架什么的都要做好,硬件设施准备齐全了,才能考虑采买染料的问题。
这些事情十分繁杂,尽管苏鹤亭已经请了专门的人在忙活,时不时地,元宁也要过去看一看。
那边的院子,比这边还要大一些,空屋子也更多,除了做染坊之外,还有空出屋子来做干燥用。
晴好的天气自然是可以晒在院子里,但若是遇到阴雨天呢?难道就要因为这个缘故停产?
元宁甚至还琢磨着是不是要做一个鼓风机,只不过她现在材料和工具都不趁手,所以难度比较大。
而且就算是做出来了,也是人力驱动的,如何做到省力高效,也需要慢慢思考。
苏鹤亭走后第五天,元宁从染坊这边出来,还没从墙上开出来的小门过到布行这边,就已经听到了一阵喧闹声。
似乎是从铺子里传出来的。
她驻足听了听,却因为隔了一段距离听不分明,干脆回到了布行。
平日里他们出入都是经由后门,前面的铺子和后院之间的门是上着锁的,只有秦掌柜有事的时候才会开了这道门。
元宁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原来是有人来闹事,说是买回去的布都是残次品,还没等用呢,就破了。
老闹事的若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一来就是好几个,还带着人手,把铺子里几乎都挤满了,客人们都被他们挤了出去。
他们人都嗓门高,乱哄哄地把布丢了一地,秦掌柜四个人左支右绌,喊得嗓子都哑了。
元宁皱了皱眉,刚要敲门,就听“当”的一声脆响,却是秦掌柜敲响了铜锣,他冷着脸,带着伙计抱着被丢的一地的布,来到了铺子门口,大声说道:“你们不是想要个公道么!出来!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闹事的人大叫着跟了出去,“我们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花来不成!赔钱!不赔三倍的钱,今儿这事儿就过不去了!”
秦掌柜冷笑道:“你们若再这样,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方先生忽然拽出来两把明晃晃的钢刀,就在门前空地上耍了一趟刀。
还真别说,这一招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没人吭声,场面就寂静下来了。
秦掌柜清清嗓子,道:“诸位,大家肯来我们朱记捧场,朱记感激不尽,我们打开门做买卖,讲究一个信誉。信誉怎么来的,是靠我们的好口碑树立起来的。
“什么叫好口碑?那就是我们价钱公道卖好货,大家伙儿不花冤枉钱买好货,然后您口口相传,把我们的名声传出去。
“大家伙儿都知道,我们朱记是才开张半年的新铺子,这口碑还没树立起来呢,若是卖残次品,这不是自砸招牌?我们能做这样的蠢事?
“更何况,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我们朱记是自产自销,我们铺子后头就是作坊,我们的布织完了验收过没问题才会搬到前头来卖。
“所以我敢保证,能上柜台的布,绝对没有一寸是残次品!”
来闹事的人不干了,“你说没有就没有?这么多残次品是哪儿来的?”
秦掌柜冷笑道:“此事我如何能知?”
闹事的人刚要大叫,秦掌柜已经快速说道:“我们朱记的布都是有记号的,不信大家可以看看自己买的布,角落部位,迎着太阳照一照,便能看到小小的‘朱记’二字。”
之前买了布还没走,正在观望的人赶忙打开自己的布迎着太阳开始找,找了一阵,忽然大叫道:“是有!找到了!”
秦掌柜从伙计怀里拿过一块布,“这个,绝对不是我们朱记的!因为它没有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