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明朗的晴天,天空是清水一般的澄清,田野是斑斓的颜色。高粱穗子黄了;苞米棒子的红缨干了;稠密的大豆叶子一片焦黄;荞麦的红梗上开着小小的白花,象一片白霜落在深红色的杆子上。
自古逢秋悲寂寥,
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
便引诗情到碧霄。
悲秋,从来就是很多人的职业病,但孟有田却认为天高气爽的秋天使人心胸开阔,更有诗意。有的人就是这样,能把生活中的愁恨化解为一种更具有深度的感悟。这样,他就能从有限的时空跳出来,在更高的层面上求得心理平衡。
“姐夫,这诗是啥意思?”小嫚赶着骡车,头也没回地问道。
孟有田躺在车上,头下枕着包袱,沉吟了一下,解释道:“古来悲秋是很普遍的事情,往往是志士失志,对现实失望,对前途悲观,因而在秋天只看到萧条,感到寂寥,死气沉沉。但咱们同情他们的遭遇和处境,但不学他们的悲观失望的情感。秋天比那万物萌生、欣欣向荣的春天要好,并不是死气沉沉,而是很有生气。讨中指引人们看那振翅高举的鹤,在秋日晴空中,排云直上,矫健凌厉,奋发有为,大展鸿图。”
“秋天好啊,能收粮食。”小嫚以自己朴素的思想作着评价,“春天吗,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生活比较难。”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嗯。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春天是万物萌生的时候,各人有各人的喜好罢了。”孟有田随口敷衍着。
显然,诗中的那只鹤是独特的、孤单的。但正是这只鹤的顽强奋斗,冲破了秋天的肃杀氛围,为大自然别开生面,使志士们精神为之抖擞。这只鹤是不屈志士的化身,奋斗精神的体现。人果真有志气,便有奋斗精神,便不会感到寂寥。孟有田想做一只鹤。要一飞冲天,创造辉煌啦!但现在却还不是他毫无顾忌施展的时候。
“姐夫,咱不愁。”小嫚沉默了半晌,劝慰着孟有田,“你那么大本事,他们早晚还得来请你出马。到时候你别答应得太痛快了,得拿一把。”
孟有田微微一笑,对小嫚这天真的想法也不好批驳,随口说道:“请不请的不重要了。你以为我在意那个职位?无官一身轻,现在的官儿不好当。当gcd的官儿更不容易。亏了我不在党,一个平头百姓,犯了错误也没啥大不了的。”
“呆家里更好,省得我姐老惦记着。”小嫚顺着孟有田的话茬说道:“卸磨杀驴,没有他们这样的。以后再来请你,说啥也不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卖命,反倒不得好了?”
“呵呵,你说得对。”孟有田笑着应了一句,微闭上眼睛养神。
以前的付出已经得到了回报。土门村已经有了屏障,虽然称不上特别安全,但缓冲的时间已经足以使村民得以疏散撤退。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以前那样任敌来去,地道的完善,地雷的普及和花样翻新,经过孟有田训练的射手,侵略者必将把肮脏的肝脑涂抹在这里。
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孟有田当然不在乎是否担任什么官职,加强对游击队、民兵等武装的党的领导,这是必然的趋势,他早早晚晚会因为生活上的问题而受到冲击。既然如此。他选择主动退出,未尝不是明智之举。同时,他也希望无论是游击队,还是民兵,能够脱离他而成熟起来。从目前看,这个希望也部分实现了。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他孟有田,抗日战争照样会胜利。孟有田从来没有高估自己,从来也不认为游击队和民兵离了他就不行。
有自知之明,使孟有田此次辞职而退并不觉得特别失落。他的心态一直很好,是因为他没有把自己定义得太高,是认为他大展宏图的时候还未来到。
“姐夫——”小嫚见孟有田半天没吭声,以为他还不开心,便放慢了车速,开口说道:“咱们是一气赶回家,还是找个宿头?要不咱们四处走走,我各村都有好朋友呢!”
孟有田笑了起来,小嫚那些好朋友就是各村的女民兵,哪有他的那些旧识可靠。四处看看,散散心,是个不错的选择。可领着小姨子乱逛,好说不好听,不知又会引起什么风言风语了。
“咱们在十里村住一宿吧!”孟有田想了想,做出了决定,那里最熟悉,也是土门村的最后一道屏障,多了解些情况,多指导一些,对自身的安全是必要的。
“只到十里村吗?”小嫚有些失望,说道:“我的好朋友可盼着我去呢,不,是盼着你去。指点指点养鸡养兔,养蘑菇,他们得高兴坏了。”
“各村不都去学过嘛!”孟有田依然坚持自己的决定,笑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在咱村找个伴儿,再去各村逛逛吧!”
小嫚噘了嘴,但孟有田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只能依从,但还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都是你说了算,从来就没听过人家的。好不容易自由了,等回了家还不得被我姐看住……”
孟有田有些好笑,在外面装得象个大人,还是射击教练,在亲近的人面前还是个小姑娘。
“来,我赶车,你歇一会儿吧!”孟有田象哄小孩子似的温言相劝,“躺在车上,看着蓝天白云,晒着太阳,真是享受,还能补钙呢!”
“又来哄人家,人家又不是小孩子。”小嫚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和孟有田换了位置。
行了不远,身后一阵马蹄声响,一辆专门在道沟里行驶的窄距马车疾驰而来,但想超过孟有田他们是不可能的,因为路就那么宽,只能在前面留出的一块宽敞地方错车。
小嫚不悦地翻了翻眼睛,似乎这跑得很急的马车让她不爽。孟有田则甩了下鞭子,加快了速度。
后面的马车慢了下来,车夫有些抱怨地催了一句,小嫚皱起了眉头,大声斥道:“催什么催,这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俺们的车就这么慢,再叫唤,俺们还不走了呢!”
小嫚不仅在发脾气,还顺手操起身旁的枪恐吓性地挥舞了几下。
“得,俺不说了行吧?”车夫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还拿着枪,苦笑了一下,无奈地闭上了嘴。
“唉,这世道,有枪就是横啊!”车厢里发出了叹息,“一个小姑娘也能吆五喝六,真是——”
孟有田的耳朵灵,听着挺熟悉,微皱眉头想了一下,猜出车里是谁了,心里挺纳闷,不知道这老家伙怎么从敌占区跑回来了。他坏笑了一下,也不回头,突然拉长了声音学着鬼叫,“孙——大——拿——你——跑——不——了——啦!”
车厢里响了一声,帘子一挑,现出孙大拿惶恐的脸,哆嗦地问道:“谁,谁在说话?老张,快把车往回赶。”
孟有田哈哈一笑,勒停了牲口,回头揶揄道:“老孙头儿,干嘛吓成这样儿,做了啥亏心的事了?还是你车里拐了别人的闺女?”
孙大拿定睛一看,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放心地笑了起来。他从车里跳了下来,直接来到孟有田的车前,往车辕上一坐,说道:“孟兄弟,别来无恙啊,没想到遇上你这个贵人,这下就不用害怕了。”
“害怕,你干啥坏事儿了?”孟有田拍了拍腰里的手枪,说道:“你要是给鬼子当奸细,俺可翻脸不认人,这就把你捆了去见官。”
“没,我能干那汉奸的勾当?”孙大拿使劲摆手,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孟兄弟,咱们边走边聊,这个啊,说来话长——”
孟有田扬了扬鞭子,车继续前行,他听着孙大拿倒着苦水,诉说着逃出敌占区的事情。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一个无赖想骑在头上拉屎,做梦去吧!钱,老子有,给他棺材。”孙大拿咬紧了牙,恨恨地说道:“请客,请那王八蛋,还有别的混蛋;老子还请两次,让这群乌龟王八蛋都去见阎王。”
“你在饭菜里下药了?”孟有田猜测着,医生能救人,杀起人来也应该不含糊,医生和杀手本来就有很紧密的联系。
“嘿嘿,这药咱下得巧妙,你查饭菜也查不出来。”孙大拿捋着山羊胡,面露得色,想等着孟有田发问,可孟有田偏不让他如意,只扬了扬眉毛,他只好继续说下去,“知道中医里的十八反和十九畏吗?我这药就是依据这个原理配成的。吃一次没事,两次加在一起,不丢了性命也让他大伤元气。”
在宋代时期,古人就把重要的配伍禁忌药物具体加以总结,即“十八反”,“十九畏”。避免原本安全的中药同时使用可能产生剧烈的毒性反应而危害生命。这是古人在实践中逐渐总结出的其性味功能的相反畏恶,从而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在用药上的安全。虽然在后世的研究来看,有人认为十八反、十九畏并非绝对禁忌。但是中药在配伍应用时如果不当,确实可以产生毒副作用,对人体造成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