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没有说话，似无多少替她们辨口舌的意思，笑道：“这不，还等着琏哥儿他们回来才能见分晓呢，说不得又是无功而返。”
一听贾母这泼冷水的话，王夫人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心窝子“腾”的一股火便窜了出来，但被深深压进嗓子眼儿里，道：“老太太，这事儿定是能够办成的。”
王夫人此言一出，堂内在的几个婆子和丫鬟都是面面相觑，李纨在廊下向屋子瞧了瞧，本着与自己无关的心思未掺和。
凤姐儿倒是瞧出王夫人的心思，丹凤眸微微一挑，心里啐道，可真真儿是想攀贵人想疯了，什么人呐。
哪有嫁不成皇帝，要嫁皇帝儿孙的道理。
贾母瞥了一眼王夫人，没有说话。
毕竟还有这么多人在，不好将裂缝现于人前。
………………
自古以来，宴会都是权力与权力的价值交换，贾芸的二品武将，在这些老牌勋贵眼中，便是个小弟弟。
今晚去接人这件事他也算看清楚甄家人的意思，贵客之中，自己真的是小角色。
有那么一瞬间，贾芸差点就想丢下礼物离开甄家。
但又生生忍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馋甄宓。
而是尤氏怀了孩子这件事，告诉他不可再逞意气，毫无作用，做官又比不过甄家，贾家，且如今礼都备了。
哪里还有丢下走人的理，再说丢下刘老怎么办，让他的面子哪里搁。
何况他现在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孤身行走的人……以自己脑回路是再也做不出之前的洒脱和无所谓。
当初与贾珍因为秦可卿的事，他深深感受到无力，那样的事绝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且杭州府钱塘江沿岸，防御倭寇船的措施真的是不堪一击，他们从来不去想想去年倭寇登陆杀了多少人。
只是想着如何巴结甄家，如何讨甄家老太太欢心，贾芸恶心的想吐，真希望宣景早点死，换个正常人上去。
从来没有如此“憎恨”某个朝代的王公贵戚和帝王，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恶心情绪，在心中滋长蔓延。
他真的希望倭寇把这些不作为的老牌勋贵带走。
“云恒，为何还不睡？”刘应晖在对面的床榻上问道，好端端的今晚怎么不睡觉。
语气有些温和，声音倒向个年老的长者。贾芸心里一松，便憨厚一笑：“是的，不知为何睡不着。”
“你为什么不随宁国殿下一同去大同呢。”刘应晖到底是关心他会不会辜负宁国公主：“听说，你与殿下相识很早了，为何不向陛下求赐婚。”
贾芸装傻：“可能殿下瞧不上我。”
结果刘应晖却很赞同：“应该是。”
贾芸：“？？？”
刘应晖道：“殿下聪颖，年纪也比你长几岁，她从未开口向我寻求过帮助什么的，哪怕是皇后娘娘薨时，话说为何托我提携你……哎，你不是有个婚约女子么……哎。”
贾芸木然。
年纪比我长几岁怎么了，我就爱小牛吃老草，且有婚约怎么了，不妨碍我也喜欢公主。
哪有那么多哎呢。
不过话说回来，她应该是心仪自己得吧。
对，我就是这么普信。
贾芸微不可见的撇撇嘴。
都一把年纪了，还是个二品武将。
不像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就连黛玉她爹也是文官里的重要人物。
没得到贾芸的回应。
刘应晖也不再多问，笑着，翻身睡觉。
贾芸也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
夜色渐深，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骤然将贾芸从睡眠中惊醒，他下意识的坐起来。
耳畔传来铺天盖地的敲锣声。
依稀能听见外面街道喊：“快关门啊，倭寇来了。”
贾芸脸色非常难看。
第一判断时，这是做梦。
第二判断——倭寇袭击浙江，担心的事情，当夜就发生了。
甄家怎么也不见通知，自己的主要兵力还在金陵……刘老，刘老。
贾芸转过头去，刘应晖睡得正酣。
如果让宁国公主知道，倭寇在今夜袭击杭州府，那她定会很后悔托刘应晖带贾芸出来结交勋贵，宁愿他窝在金陵校场，不咸不淡练兵。
按照常理，倭寇会在春秋时来抢东西，难道是借着涨潮水力，来攻击沿江百姓。
再趁着潮水退去时，让他们的破船跟着一同快速后撤。
如果是半日潮，那就一次涨潮过程差不多六时辰，古代是三个时辰。
如果是全日潮，那就是差不多十二个时辰，算下来也有六个时辰。
贾芸推醒刘应晖，随后站在甄家花园最高的楼阁眺望，可以看到远处火光冲天的屋子。
以及百姓惊恐的声音：“快跑啊…”
“倭寇上岸了，快跑，船很多。”
声音戛然而止，也不知道是不是叫喊的人跑远了，或者是贾芸被甄家府里调动人的声音遮住了。
见甄家调人，贾芸让刘应晖在屋子待好，自己去加入。
谁知道，那些甄家家丁并不是咱出去打倭寇，而是要带着府里的贵客转移到别甄家私家庙里去避难。
那些倭寇很少进寺庙。
紧接着，不远处又是一阵惨叫声。
倭寇吱哩哇啦的倭国语言和笑声远远的在夜空飘荡，还有女子惊叫声，看样子是倭寇在欺负那些女子。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贾芸看了眼跟随自己来的扈从们，挑中魏豹，看着他道：“拿着我的令牌，去金陵校场立刻调兵，要快！”
随后贾芸转身拎起一把剑向甄家大门而去。
现在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倭寇是来杀人抢掠的，可不会管你是不是害怕他们。
他飞一样的窜了出去，顺手抄起手里的刀。
只见甄家大爷甄珵带着亲随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家仆，对贾芸道：
“贾将军，快随我去避避。”
贾芸愣了愣，摇头道：“你们带着刘老去吧，我身为抗倭武将，绝不可临阵脱逃，否则百姓怎么办。”
甄珵忽然将家仆手中的刀卸下递给贾芸：“好，请贾将军多杀几个倭寇。”
贾芸一愣，就你这样的还享受皇恩？
甄珵可没心情观察贾芸怎么想，带着人走远了。
贾芸看了眼张龙，道：“我们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