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三个人曾被政敌发现,他们在私下里议论兽君。
陛下是个仁君,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
他当时表现得很温和,似乎完全不在意,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可现在,那三个人却陆续都不见了。
明面上波澜不惊,好像根本没什么大事发生,可一问,却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去了哪里。
还有,前线的情况也很奇怪。
自从逐月军来了以后,前线就败多胜少,而且,混血将领和混血士兵的死亡人数也越来越多。
最奇怪的是,大多数人不是在战场上战死,而是病死的。
虽说离家千里,会有水土不服、容易生病的情况,但混血死去的概率,远远高于普通士兵。
要说因为混血的体质,仿佛也并不是,根据他们多年的记录,混血的健康并不会逊于普通灵族,有时还会更强。
主要是,仙官查阅记录时,发现了一个规律,却不敢轻易说出来。
似乎是……服下陛下所赐予的神药越多的人,越容易暴毙而死。
以前前线军有优势,更何况战线离卧虎城千里之遥,大家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少有人在意这些伤亡人数比例。战场上死人,本来就是稀松平常。
而现在,兽族军显出颓势,一旦开始思考失败的原因,这些古怪的迹象就变得显眼起来。
可是这怎么可能,陛下为何要害站在他这一边的人?
仙官心中惴惴不安,却只敢将所有的疑虑都藏在内心深处,一句都不敢告诉旁人。
回到家中后,他在屋中徘徊不定,始终难以安宁。
终于,他还是唤来了自己的亲信。
仙官在内心安抚自己,他不是不信任陛下,只是……想把事情了解得更清楚罢了。
仙官对亲信道:“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亲自去一趟水陆城,看看战线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记得行事小心,千万……不要被陛下的耳目发觉。”
另一边,关押俘虏的营帐中,阿季流下的血已经深深渗进泥土里,留下一摊可怕的痕迹。
阿通和忠叔各占一边,呆呆地坐着,阿通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
这时,外面人声嘈杂,似乎有不少军官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走。
阿通听了听情况,推测道:“看样子,阿季应该是打算开口了。”
“嗯。”
忠叔同意。
阿通的眼神还有些呆滞。
说实话,先前的场景,对他震动也不小。
阿涟是个好女孩,她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甚至对他们有些恩情。正因如此,她痛苦的样子才格外让人心碎,甚至让阿通对伤害她的兄长生出了愧疚来。
良久,阿通也踌躇地吐出一句话道:“忠叔,我们一直相信兽君……真的没错吗?”
这此一言,已体现出他内心已不坚定。
忠叔瞥了他一眼,成熟浑浊的眼球中仿佛斟酌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忠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站了起来,道:“走吧。”
阿通一懵:“干什么?”
“投诚。”
忠叔幽幽地说。
“我们也过去。”
“啊?”
忠叔对他慢悠悠地分析道:“如果阿季开口了,我们两个继续瞒下去,恐怕也没有意义。
“最坏的情况,只有阿季一个人立功,我们两个人都成了弃子,到时候……翼族的人不知道会对我们做什么。
“既然如此,倒不如坦白,先下手为强,和阿季一起说出来。这样,说不定能争取个还算不错的待遇。”
“啊?噢、哦……”
阿通听得懵了,茫然地跟着忠叔起身。
忠叔淡定地大步走到帐篷外,对翼族士兵说:“士兵,麻烦通报翼族长官一声,我们也要投诚!”
不久,三个俘虏重新聚在军医的帐篷中。
阿季看到阿通和忠叔两个人过来了,无疑是高兴的,只是神情十分感慨。
他歉意地道:“阿通,忠叔,对不住,我坚持不住,不能再守口如瓶了。”
“嗨,没事,兄弟嘛。”
阿通对阿季十分宽容。
倒不如说,他们终于要说了,阿通反而觉得松了口气,对他而言也是解放。
他说:“其实刚才看到阿涟那样……我也过意不去,不是不能理解的感受。没事儿,反正我们几个本来也看不出有兽族血统,将来不能待在兽国,干脆再谋出路好了。这可能也是混血少有的好处了。”
忠叔也平淡地道:“嗯,没事。”
阿季感动地道:“多谢你们,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
“这是当然的!”
阿通爽朗地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
“咱们三个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年了!当初山穷水尽,还同分过一个馒头呢!真的就像亲兄弟一样!
“再说了,当初处决水族士兵,是我们三个一起做的决定,只是你亲自动手罢了。我们兄弟三人应该一起担责任。
“说老实话,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比起兽君的理想,我更在乎你们三个。”
“……谢谢。”
阿季不禁动情。
“你说得对,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
忠叔没有说话。
这时,鹤梦领着将领们进了帐篷。
翼族将士们进来之后,小小的军帐,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鹤梦英眸上扬,她扫了帐内一圈。
主要的军官几乎都在了,也包括寻瑜和灵瑾。
因为灵瑾和寻瑜也在,安念自然也一起带来了。
安念看起来十分安分,就连三个己方的俘虏决定泄露机密了,他也没有特别焦躁的样子,只是思考什么似的,始终皱了眉头。
最后,鹤梦又看向俘虏三人。
大概是因为三个人都打算投诚了,鹤梦的态度难得温和,她问:“听说你们打算开口了,那么,谁先来说?”
阿季要张口。
这时,忠叔抢在他前头道:“我来吧,阿季伤成这样,少说话为好。而且,我比他们两个级别高一些,以前在兽君陛下的私军中地位就高,知道得更多。”
他这么说没错,阿季和阿通闻言,都没有意见。
鹤梦亦颔首道:“那好,你说吧。先讲讲兽君在水陆城这边的军事计划,还有关于秘药的事好了。”
“是。”
忠叔恭顺地说。
然后,他仿佛是思考了一下,就张开了嘴。
灵瑾见要由忠叔说话,微妙地有些不安。
她始终记得,忠叔是兄长认为最难琢磨、也最难说服的人,现在他居然这么主动地要来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忠叔现在已经开口了。
灵瑾看着忠叔的嘴,等候他将要说出的话。
在那个电光石火的短促瞬间,不知怎么的,灵瑾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对于说话来说,忠叔的嘴,是不是长得太大了?
然而,现在意识到这个,已经迟了。
下一个眨眼般的瞬间,忠叔没有说出话来,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伸进嘴里,拿出什么东西来,然后迅速甩向阿通和阿季的方向——
咔嚓!
一个瓷做的东西被在地上摔碎,一股奇怪的气味弥散开来。
就连阿通和阿季都没有意料到忠叔的动作,呆愣了一霎。
然而,当他们嗅到那个气体时,却忽然感到身体内部热得厉害,仿佛是有火焰被那个气体那个点燃了。
阿季本来就受了重伤,此时顿时感到痛苦难当,脖子上爆出青筋,他窒息地掐住自己的喉咙,想要将那种难受的感觉挖出来。
一切都发生得如此之快,就像花瓶砸到地上,根本让人来不及去接。
在灵瑾眼中,只看见阿季和阿通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狰狞。
他们的脸变成紫色,眼珠瞪得就像要从眼眶中爆出来,他们的身体像吹了气一般膨胀,和河豚一样鼓了起来,胀成了正常人体不可能变成的样子。
“小心!”
这时,寻瑜猛地反应过来。
灵瑾还愣着的时候,兄长一把抱住了她。
他瞬间张开了羽翼,像一个茧似的,将她死死拥在怀中,只是转瞬间,灵瑾就感到自己被兄长的灵气压住了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