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明的自白」
与前辈相遇,是在一个下雪的早晨。
黎明的晨曦中落下晶莹的雪花。
一袭蓝白方格花袍的提剑女子从雪中缓步走来,仿佛是一个下凡的雪之天女。
走到进前,我才看见了她腰间的那个狰狞的破口。
鲜血早已凝固,前辈身后的雪地上,拖曳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的径迹。
是怎么样意志的人,才能在这样重的伤势下,坚持着一步一步走来。
我不知道,但要是有的话,只能是前辈了。
走到近前。
“能讨口水喝吗?”前辈笑容绽放。
那一瞬间,我竟真的怀疑自己遇到了降世的神女。
太阳进入人的眼睛需要8分钟,月亮进入人的眼中需要1.3秒,而让有些人住进心中,仅需一眼。
无垠的冰雪广原,鲜红的血之径迹,方格蓝袍的黑发女子,如雪花般清凉的笑容。
那一瞬间,我记住了前辈。
我深深地记住了她。
……
“尔要与吾签订契约?”
“是。”
“尔太弱小了。”
“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力量。”
“尔能用什么和吾交换。”
“仅凭你愿。”
“……”
“如不能承载吾的力量,尔的躯体将会崩溃。尔确定要交换吗?”
“确定。”
“……”
“呵呵呵……”
“好……”
“那便如尔所愿吧。”
……
身体如同在被割裂着。
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夺走,正在如碎星点点消散。
应该就是交易的代价吧……
——都拿去吧。
仿佛又置身于那无尽的雪原,我感受到了,那无尽的冰花,无尽的林海,无尽的微风,那你呢,前辈,现在的你,是否站在雪原之上,安静的微笑呢?
……
“骗子。”樵治郎不满并且鄙夷道。
“你这个恶魔!”年轻男人满脸恐惧地盯着他。
樵治郎眉头一蹙,心念一动,马上无数的纸片将扭曲滑腻的肠子洞穿,然后带着它们重新进入了年轻男人的肚子里。“哎,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樵治郎一半惊喜一半哀叹。
“你还是人吗?!”
“我不是人,难不成还是你是吗?”
手一抖,就又有大量的纸刺穿透了红发年轻男人的后背。
痛!剧痛到痉挛!
“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年轻男人忍着疼痛用颤抖着的声线问道。
“木下樵治郎,以前是一个砍柴的,现在,主要照顾妹妹,兼职杀鬼。”樵治郎微笑着回答道。
“木下樵治郎……木下樵治郎……木下樵治郎!——不,不,你不是叫这个名字!你不是——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不叫这个名字,我记得,你是……你是……你是叫——鬼——”年轻男人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变得惊恐。
突然,眉头一皱,樵治郎身体瞬间出现在了远离他的别处。唐刀拿在手中。
只见年轻男人身体反复地碎念着,精神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紧接着是身体突然膨胀变得肿大,撑碎了衣衫,玫红色的肥大肉瘤开始一点点长大,遍布全身,赫然是一个肉红色丑陋的肌肉巨人!
“是你!是你!原来是你!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已经不能被称为“人”的妖怪这样口齿不清地吼道,就面目狰狞地向着樵治郎扑了过来。
“就这么急着去死吗……”樵治郎握紧唐刀,微皱眉目,做出一个起手式。
唐刀刀身隐隐有浅绿色的光纹浮现。
“木……”
若有若无的深沉的声音在空中淡淡的回响。
“我要杀了你——”
一道绿色的光辉划破空间,无数遒劲有力的盘旋纠缠的枝藤顺着刀身爆发而出,瞬间穿透了妖怪肥肿的身体。然后无数的枝叶穿透它的身体,从各个地方透体而出。远远的看着,它就像一个枝叶繁茂的肉瘤。它被无数的木枝穿透了身体。
“啊……我要——”但年轻男人化身的鬼怪仍然挣扎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似乎想要更努力地靠近樵治郎,但是显然力有未逮,仅走出几步,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身体便直直地向前扑倒在地。
那些从它体内生长出的枝条严重限制了它的行动。
似乎是受伤太重的缘故,趴在地上,妖怪又重新变回了年轻男人的模样——一个长满了绿枝的红发青年。可就算是这样,它也还没有死透。
樵治郎提着唐刀上前。
想要一刀砍下它的头颅。
只要被这把刀砍下了头,鬼就不能再恢复躯体。
虽然樵治郎明白其实妹妹并不在它的手里,但斩妖除魔需要其他理由吗?他才不是记恨红发男人前面说吃了妹妹的那一番话。
但是,还没等他开始下手,
哗啦啦……
一片飞舞的紫罗兰的花瓣盘旋而至。
漫天飞舞的盈盈的深浅不一的紫色的花瓣,团团将年轻男人笼罩在内。尔后,年轻男人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那些从身体各处长出的枝条,也渐渐地枯萎然后化为灰烬。
“紫罗兰大人……”看见这漫天飞舞的紫罗兰花瓣,年轻男人眼神中迸出微光,强撑着用微弱的声音呼唤道。
“嗯……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先在后面安心地休息吧。”回应他的,是身前由紫罗兰的花瓣汇聚而成一个漂亮的女人。
女人拥有一头深紫色的落地长发,精致的紫罗兰花作为发饰镶在侧脑,中分的刘海堪堪露出与发色相同的紫眸的眼睛,眼中却没有高光,一片沉寂。
“喂,你也是那个家伙的同伴吗?”樵治郎大声喊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女人的声音如从幽壑之中传出,低沉而冷寂。
“如果你不是那个家伙的伙伴的话,我就会放过你……唔……”正说着,樵治郎突然如断弦般戛止。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不知何时就密密麻麻贴在了自己身体上的紫罗兰的花瓣。一股股强力的吸力从花瓣之中传出,如有生命般,拉扯着他的皮肉,似乎想要把他全身的能量全部都吸走。
无数的花瓣从紫发女人的周身开始环绕飞起,在空中打着旋儿,或是慢慢飘动。
“那你还是不要放过我了吧——”深紫色长发的女人冷漠道。
旋即紫罗兰花瓣全部怒绽般群群飞舞着冲向了樵治郎。
“因为正好我也不想放过你。”
没有多余的对话,女人一上来就显露出了杀机。
“木——。”
樵治郎将刀一横。
顺着唐刀的边沿延展而成的一面巨大的由木枝交错构成的木盾把花瓣流全部挡在了外面。
但那只是暂时的,花瓣紧接着开始分流,虽然木盾也开始生长,变成一个巨大的木球阻挡花瓣,但一瞬间——所有木枝全部枯萎,就像之前年轻男人身体之上那些枝条一样,干枯破灭。
花瓣流全部轰击在了樵治郎所站的位置,将地面都击穿,所有碰到的东西,全部变成灰烬烟散。
不过,之前的花瓣并没有杀死樵治郎,樵治郎身体在旁边角落重新出现,眼神凝重,呼吸沉重,忌惮的眼神表达了他对那些花瓣仍心有余悸。
那个女人强得离谱!
未等他喘息片刻,转眼间所有花瓣又朝着他飞速俯冲而来,如同一个巨臂携着恢弘的威势撞击向他。
“盾——”
不加思考地,他马上在身前凝聚出一面木盾,却眨眼之间被轰飞,身体被紫罗兰花瓣凝成的巨臂顶着,向后倒飞,撞破了一堵又一堵木板墙。
身前的木盾不断枯萎,又不断生长,但力终有竭时,樵治郎不愿意同她这样不断地消耗下去,于是果断地舍弃了木盾,借力跃到一边,同一时间抽出唐刀。
一瞬间刀光掠影,无数花瓣被切散成碎片,漫天飘摇。
樵治郎将手臂抬起,手指微曲,瞬间无数的薄锋的纸带喷涌而出,同一时间弯曲扭转着疾驰出去。
长蛇一样的纸带穿透无数的木墙,最后精准地冲到了紫发女人的身前。
只是,刹那间,不见紫发女人有何动作,所有纸带却突然全部从中齐齐断开,前冲段失去了冲力,不再前冲。
但紧接着断口又重新长出新的纸片带,纷纷变形折叠,化为了一只只飞鸟,扑展着翅翼就向着紫罗兰射去。
由一片片花瓣组成的细蛇忽然而至,将一只只飞鸟刺死在空中,但是新的纸片又从死去的飞鸟身上长出,藤条一般射向了紫发女人。
飞舞的藤状纸片在空中忽然变向,躲开了突然出现的紫罗兰花瓣,然后全部加速突进,直直穿透了紫发女子的身体,无数新的纸刺如海胆刺一般二次爆发,紧接着是大量的树枝与草叶花朵,攀附着从女人的身体之中长出,灿烂摇曳。女人最后表情凝固在花草中间,鲜血混杂着花瓣如雨水般洋洋得意地飘洒而下。
樵治郎看着远处被纸刺与树枝同时穿透,死的不能再死的紫发女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花瓣的血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嗯?
樵治郎抬手接住一片花瓣,浅浅的吸力从上面传来,他突然面色一变。
紫发女子从身后软软地抱住了他,身体倾靠他背上,冰凉的发丝刺激着他的肌肤,在他的耳边轻吐芳兰,幽幽道:
“你是想杀了我吗……”
下一瞬间,无数的花瓣绽放,漫天的紫罗兰花海的盛放之中,樵治郎身体瞬间被分割成了微小的碎肉,飞洒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