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的声音，委屈的表情，就差没有嘟起嘴巴，抱着楚静一撒娇、哭泣了。
哪里有，长大的样子。
“一凡，你长大了，我们，都长大了。”
楚静一涩涩一笑，神色突然转为严肃，认真地盯着郭一凡，一字一句说完。嗓音中，仿佛带着无限地惆怅，又仿佛带着无限的遗憾。
假如，她们，不曾分别，一直在一起。
就能亲眼看到彼此，从年少轻狂到岁月可期，之间。曾对生活、对人生，有着怎样的艰难和困顿，开心与颓废，挣扎与奋进，理想与现实，碰撞后的无奈和妥协。
但，没有见证、没有经历。
不免，总是后悔，总是遗憾。
短短一句话，郭一凡忽然感觉到，心口，很疼、很沉重。
甚至想象出，楚静一一边为了工作和生活，周旋在形形色色的人和关系之中，一边还要担心没有她的庇护，自己是否把日子过成了一塌糊涂。
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摊开来讲。
也不是所有的话，都要讲的清楚、明白。
有时，仅仅一个语气，一个表情，就能让人产生出无限地遐想和其背后的深意。
郭一凡上前一步，抬起双臂，扣紧楚静一的身躯，缓缓地扣进自己的怀里。
不再轻易承诺的她，似下定了决心。
“静一，无论能不能挣到钱，我都不走了，好吗？留下来，好好和你在一起，好好陪着你，好好的，对你好。”
“一凡，说话要算数。你敢再走，我绝对不等你了，把自己嫁给别人。”
“嗯。”
秋天，收获的季节。
外面，阳光灿烂，房内，情趣盎然。
自十六年前的九月，那个每每让人想起，怦然心动、终生难忘的夜晚，与楚静一偶然相识，此后，相知、相恋。
不管是由于，现实的无奈和艰辛，还是人为的懦弱和逃离，生生分别十二年。
时至今日，命运再次眷顾了郭一凡。
又一次，幸运地，拥有楚静一。
上天，从不可能，一直宠幸一个人。
郭一凡既清楚亦明白，对楚静一许下承诺的同时，意味着，余生都不能再将她推开，好好在一起。
否则，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出走，以及又归来重逢的机会。
望着怀中温婉、贤淑，涵养、学识，能力、容颜，皆属于上上乘的楚静一，郭一凡在她未曾注意的地方，心思深沉。
不可否认，她们，依然还深爱着对方。
可，毕竟她们，长大了。
长大，从懂事起就时时渴望的长大成人。
便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
直至真的长大了，才渐渐懂得，还不如不长大。
年少无知，不管做错什么，身边总有人站出来备好说辞，一句‘年纪还小’便可揭过。
长大后，再也没有遇到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原谅。
因为，长大就必须承受更多的责任和担当。
再没人为你，揽错。
只有，楚静一，不论她做错什么，又无论错了多少次，永远的、无止境的一次又一次退让，一次又一次的原谅。
从没，到达过边界和底线。
人，说到底，终归属于群居动物。
私底下，指指点点、是是非非、尔虞我诈、流言蜚语、龌蹉肮脏，如影随形、面面俱到。
重新拥有了楚静一，这些，又该如何避免呢？
看似长大的郭一凡，一边为再次幸运地，能够和楚静一在一起而喜不自胜，一边又为即将遇到的各种困境，而叫苦不迭。
此时此刻，她居然没有勇气，有可能破坏掉，如此温馨暖人、互通心意的情况下，问一问楚静一。
‘静一，你还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吗？’
无形之中，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又厌恶别人怎么看她的郭一凡。
默默地，暂时把楚静一和她，划分到同样的一类人。
强压下忐忑和不安，安静地陪伴楚静一，继续吃着桌上的早餐。
早餐结束，郭一凡主动抢着收拾餐盘，并端进厨房刷碗。
楚静一沉默不语，站她身侧，似进行监督。
等她刷洗干净，摆放整齐，貌似夸奖一句。
“一凡，我如果没猜错，你肯定，还是不会做饭，不过，这碗刷的，挺好的。”
。。。
懒得计较楚静一，夸的弯弯绕绕，是不是真心。
郭一凡转头寻摸着厨房里，可以用来擦干双手的物品。望见视线之内，唯一静静躺着的厨房抽纸，随手抽出来一张，双手揉搓几下，转眼间扔进垃圾桶。
然后，帮楚静一脱去身上格格不匹配的围裙，欢快地拖着她跑进卧室，去衣柜那看衣服。
楚静一嘴角含笑，笑意盎然，终究没再好意思，出声嘲弄。
拉着楚静一走到衣柜前，放开手。
郭一凡先望了一眼楚静一，见她只是默不作声地回望着自己，不由心中有些紧张。
说不清，到底是紧张一再强调自己长大了，刚却表现的如一个小孩子的模样，还是紧张接下来见了衣柜里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做，才不会又遭遇楚静一的取笑。
踯躅不行，难免冷场。
郭一凡顾不上想那么多后果，实在着急想看衣服。
心一横，在楚静一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明目赤露的直直注视下，无所畏惧地缓缓推开衣柜的门。
直接，感慨万千。
说好的只是几件而已，但那分明符合她穿衣风格的服装，却占据整个衣柜的三分之一空间。
得意之色，悄然升至脸庞，跳跃在郭一凡的心头。
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似感慨、又似感动。
“静一，你真好。”
“嗯。”
。。。
被人道谢，好歹谦虚一下。
楚静一则是淡定地哼出一个‘嗯’字，再没话了。
冷淡、高傲，一副受之无愧的态度，让郭一凡有些不敢相信，转头望向楚静一，耐住性子等一等，等她会不会再说点什么。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翘，双眼炯炯有神，不躲不闪，就是没有再开口的样子。
失落强势逆袭，代替了之前的万千种兴奋。
明亮的眼神，很快暗了下去，不知所措。
楚静一上前一步，一手牵上郭一凡的一只手腕，一手抚上她的脸上，时而摩挲。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这么开心，你却这么平淡。”
“我再不济，还挂了个教授的头衔，难道要像你一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跟个小孩似的吗？”
。。。
看来，这辈子都不好逃脱掉，给楚静一留下的深刻印象，小孩子。
郭一凡兴致缺缺，楚静一嫣然一笑。
移开双手，不再理她耍的小性子。
转身面立衣柜，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衣服，思索着，给她找一找穿什么。
商务、休闲、运动、家居，一年四季的应有尽有。
绝对的精心准备，尽显体贴、细心、周到。
就如楚静一对郭一凡所说的那样，她在等她回来。
忽然，眼前一暗，双唇之上，被轻轻印上一吻，又转瞬恢复明亮。
楚静一也只是瞪了一眼郭一凡，没有斥责，也懒得搭理，继续帮她选衣服。
深色的窄脚仔裤，藏蓝色的休闲西装，搭配一件花里胡哨的浅色衬衫，浓浓的时尚和新潮之风，呼啸而来。
郭一凡背转身子，在楚静一的注视下，别别扭扭地穿到身上。
百般满意，万般自恋，站在试衣镜前。
来回转动，久久徘徊。
未等徘徊结束，镜中映入一副洁白、光滑的脊背，还呈现出曼妙的身姿。
眼皮眨呀眨，愣啊愣的。
几番过后，鬼迷心窍，猥琐地偷偷转过身，如入无人之境，忘我地尽情观望、欣赏。
曾几何时，令她最最最沉迷和迷恋的地方。
依然，白皙无暇、风姿绝伦，坡顶之樱，俏然挺立、高耸入云。
贪婪地目光，欲望地沟壑，不请自来。
深不见底，叫嚣嘶吼。
隐约察觉有一丝诡异的楚静一，转望四周，望见郭一凡那一副鬼样子时，飞速抬起一只手臂横拦身前，遮一遮。
脸庞升起红晕，抿起双唇。
“一凡，你没见过吗？还，色眯眯的，偷看。”
。。。
谁？偷看了。
谁？色了。
不点破，只是看看。
点破了，就有点蠢蠢欲动、口干舌燥。
不知名的吸引力，拉着郭一凡徐徐向前，慢慢走向楚静一。
走至身前，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静，一。”
“嗯？”
“我，想。。”
“不行，还，有事。”
。。。
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楚静一，此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似一只乖巧可人、柔弱可欺的萌兔子。
她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上，随时轻轻松松的能搞定郭一凡。
每每想起，只有一样，令人羞涩、难以启齿的某方面。
仿佛，永远，搞不定。
从未，舍得拒绝过，一次。
识时务者，为俊杰。
惹到楚静一，什么都不会有。
不行就不行，有事先办事好了。
来日方长，不是吗？
郭一凡一点一点松开楚静一，克制住眼神，尽量别乱移，双手也小心谨慎的别乱碰，拿起被放在床边的衣服，帮忙一件件穿上去。
动作轻缓，伺候的体贴到位。
楚静一，一动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站立着，理所应当地安等享受。
享受完，拉开衣柜中的一个小抽屉，打开一个似精心放置的长方形盒子，里面熠熠生辉、耀眼灼人，从其中拿出来一只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腕表，放进了郭一凡手心。
“帮我带上。”
“好。”
“一凡，身外之物，没必要送的这么贵重，有心就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嗯。”
楚静一，聊正事的时候，总是变的格外认真，语气也加了些郑重。
郭一凡身处其中受到感染，心虚、惊慌。
特别害怕楚静一，直截了当地问，送她的这块表，花了多少钱。
现在，没有明问。
不但接受了，还只婉转、含蓄地表达出了有点贵，更没有当面斥责和批评乱花钱，够给面子了。
“静一，喜欢吗？”
“很喜欢，谢谢你，一凡。”
“嗯。”
关于俗物之事，点到即止。
什么是，俗物？
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钱。
郭一凡一生都不可能忘记，为了钱，楚静一在她们还没有能力，承担人生之重任时。
付出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