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他直直盯着对面的人,盯着她这副小模样,瞧了许久许久,竟一时迈不开步子,也挪不可眼。

良久良久,这才不动声色的呼出了一口气,牵起了马绳,冲她点了点头,道:“好。”

临走前,薛平山将家里的地契,宅子的钥匙,还有几十两的家底银子全部锁在一个小匣子里,交给了沈媚儿。

这个小匣子,便是他的所有财产了。

一丝不落,全部交给了她

沈媚儿高高兴兴的将银子地契数了好几遍,这些往后可全都是她的了。

在这一点上,那臭男人还不算小心眼。

不过,手宽是手宽,就是忒穷了些,几十两,还比不过她往日里偷偷攒下的私房钱了。

而今,又是聘礼,又是嫁妆,八方送来了诸多宝贝钱财,成亲也是有成亲的好处,至少,她沈媚儿可是为此发了一笔不小的横财。

沈媚儿捧着白乎乎的银锭子,傻乎乎的欢乐道。

薛平山走后不久,沈媚儿便将她的所有私有财产全部清点了一个遍,随即该锁的锁,该藏的藏,后又将这处崭新的院子逛了几遍。

这里往后便是她的家了。

院子不大,一进的宅子,前头带着一片空地院子,有正房一间,厅堂一间,后头还有耳房三间,杂物一间,前世,沈媚儿不爱一个人拘在宅子里,老爱四处晃荡,对这处宅子其实没有多少感情,在她心目中,这院子又破又小,压根比不上舅舅家,她在舅舅家的屋子收拾得都比这里的华丽。

如今,心既已落定了,便觉着,横竖无论金窝银窝还是狗窝,此处便都是她的窝了。

若无意外,此生她便要在此处度过了。

横竖这嫁了人了便也镇日无所事事,沈媚儿琢磨着,这宅子终归是简陋了些,虽打铁的上下里外全都修葺了一遍,可他一个大男人,到底粗糙了些,这偌大的院子,就一口枯井,一个石桌,沈媚儿决定,要将这院子好生捯饬捯饬,什么种种花,砌砌草啊,铺铺小石子什么的,好养养她的眼啊!

于是,沈媚儿围着院里院外转悠了一上午。

临近晌午时,豆芽奉舅妈的命,给他们送午饭来了。

沈媚儿一直巴巴等着呢。

压根没打开食盒,直接就着食盒便又原封不动的提拎着,朝着西街去了。

她决定,给那大木鱼块头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120章 打铁铺。

“表小姐, 您可真真贴心,竟将午饭给姑爷亲自送过去,一会儿姑爷瞅见了, 定会欢喜得不成样子的。”

豆芽被沈媚儿这番举动惊了一阵,待缓过神来后,只忙不迭嘴甜的奉承着。

沈媚儿却瘪瘪嘴,道:“哼, 谁说不是, 他一个打铁的可真真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娶了我这么个伶俐贴心的, 哎, 豆芽你说,他们薛家是不是前世祖上积了德了。”

沈媚儿无比认同豆芽的话, 只顺着她的话巴巴说着。

说着说着, 见身后的豆芽没了声, 一扭头,只见豆芽脸上正五颜六色的, 十足精彩的紧,片刻后,又见豆芽一脸神色古怪的瞅着她, 沈媚儿抬了抬下巴道:‘这样瞅着我作甚?”

只见豆芽不由耸了耸肩,陡然一本老气横秋道:“原先还有些担心姑娘你的,担心您跟姑爷相处不来,不过今儿个眼瞧着姑娘总算是长大了, 懂事了,豆芽这颗操碎的心今后终于能够安心了。”

豆芽一遍说着,一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模样, 就跟元家守院的孙妈妈一般无二。

沈媚儿见了,脸上微微一抽,不多时,朝着豆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朝着西街方向去了。

豆芽是范氏打发来的,一是关心他们小两口,不知昨儿个新婚之夜相处得好不好,自家这外甥女什么德行自家都晓得,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二则是担心他们小两口,一个娇娇儿,一个粗汉子,怕是连吃的用的都应对不过来,这才巴巴将豆芽打发了过来,顺道着将孙妈妈一道打发来了,寻思着要不要将豆芽和孙妈妈指给沈媚儿,专门留下来伺候媚儿夫妇二人。

至于沈老二夫妇,今儿个夫妻二人还在沈家村忙活婚宴后事宜,待明儿个一早便会领着磊哥儿一道赶回镇上,后日沈媚儿回门则无需赶回沈家村,直接回元家一家团聚。

出门时,沈媚儿依然穿得喜庆艳丽,一身红裙加身,身姿婀娜迤逦,不过却不像前世那般招摇过市,前世她可是金钗头上戴,金镯子手腕圈,捏着帕子在整个洛水镇招摇过市,引得众人争相相看,这会儿,出门时手中却拿着一柄扇子,上了街便一直挡住了脸面,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来。

元家的表姑娘,东街诸多铺子里的伙计东家大多是认识她,便是遮住了那张脸,依然不少人认出了她来,一路上,时不时有人朝着她打着招呼。

见她今儿个将头发全都束了起来,又绾了个妇人鬓,还穿戴得跟个新婚妇似的,不明就里的人颇为瞠目。

沈媚儿也未曾出言解释,只笑而不语,脚步未曾有过半点停歇,一路轻快朝着西街而去。

期间,中途经过一家香料铺子时遇到了银姐儿身边的贴身丫头团儿,团儿急匆匆地,从铺子里出来时没看路,差点儿撞到了沈媚儿,好在豆芽眼明手快,立马上前挡了挡,冲着团儿道:“团子,你的眼珠子掉地上啦,怎么横冲直撞的不看路,当心摔花了脸去!”

豆芽与团儿相熟,还算交好,见面你怼我,我怼你的,皆是情谊。

团儿一抬眼,朝着豆芽翻了个白眼,瞅见了沈媚儿,忙朝着沈媚儿福了福身子道:“沈姑娘。”

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忙又堆着笑脸冲沈媚儿道:“姑娘大喜,我家小姐说改日定来给姑娘拜喜。”

沈媚儿闻言顿时笑了笑,忙四下探寻了一翻,问道:“咦,怎地未见银姐姐。”

团儿想了想,道:“小姐今儿个未出门。”顿了顿,又支支吾吾道:“府中来了客人,小姐托我出来买些东西,这会儿正在家中等着呢,沈姑娘,团儿今儿个便不陪您多说了,改日再来拜访您。”

说着,团儿朝着沈媚儿又施了一礼,便要离去。

沈媚儿点了点头,顿了顿,只笑着打趣道:“是来了要紧的客人罢,放心,我懂,我都懂,你快些去罢,莫要误了你家小姐吩咐的大事。”

在沈媚儿打趣地目光中,团儿一脸脸红的跑了。

豆芽这时候凑了过来,一脸疑惑道:“什么要紧的客人啊,姑娘,您如何晓得啊?是您认识的么?”

沈媚儿却点了点下巴道:“笨蛋,对一个姑娘来说,家中什么样的客人最要紧,这不是不言而喻么?”

说着,沈媚儿又喃喃嘀咕了一句:“银姐姐那样好的人,也不知什么人才能够得上。”

这么个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

东街到西街,一条主街,一刻半钟的脚程,中途,沈媚儿还在铺子里挑了两个茶盏。

到了西街时,远远的只见街角的那个破烂小铺子传来阵阵咚咚咚的打铁声,一声连着一声,又快又狠,丝毫未见停歇的意思,老远都听得到。

而铺子外头,一道清瘦的身影刚好从铺子里出来,走向了对面。

豆芽见了瞪圆了眼,随即立马嗖地一下将目光投向了沈媚儿。

沈媚儿咬了咬唇,嗖地一下将食盒从豆芽手中飞快接了过来,随即只一步一步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西街不比东街,这里破烂许多,地上都散落着臭水沟,菜烂叶,街道变得狭窄肮脏了不少,街道两旁的铺子亦是变得廉价了起来,这条街上的百姓多为些个穷苦之人。

沈媚儿这身段,这打扮,仿佛与整条街道格格不入。

她一露面,街道两旁的人全部瞪着眼珠子争相相望着,更有些夸张的,直接将脑袋从摊位铺子里探了出来,对着沈媚儿的身影指指点点。

许是见了提着食盒,又往这西街方向来了,不似路过的,联想到昨儿个打铁铺那打铁匠的薛师傅成了家,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道:“听说薛师傅娶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会正是这位罢?”

“这个还真有些猜不准,毕竟昨儿个王婶他们去了,未曾瞅到人新娘子的脸面,只道薛师傅将人宝贝着呢,新娘子两脚连地都未落,直接被人薛师傅给抱进新房的!”

“真的假的,那薛师傅眼瞅着不是个猴急的啊!”

“如果新娘子是这位的话,倒是情有可原了,虽然,没有瞅清楚这位的脸!“

整条街的人全指着沈媚儿的背影指指点点。

沈媚儿也丝毫不见扭捏,直接提着食盒大步走向了打铁铺子。

只进屋前,脚步嗖地一停,随即举着扇子抬眼朝着整个街道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稳稳投放到了打铁铺对面的豆腐摊位上,目光与摊位上的豆腐西施撞到了一块。

沈媚儿定定的看着对方片刻,随即两眼顿时弯了弯,冲着对面轻轻点了点头。

对面豆腐西施杨彩玉似乎愣了愣,没有料到她会有此反应,片刻后,反应过来,也立马冲着沈媚儿点了下头,随即很快将脸低了下去,转身进了摊位里头,背影似乎有些仓皇。

第121章 开饭罢。

“咚, 咚,咚——”

铺子里,铁锤敲击着铁器, 发出剧烈的声响。

那一声声的,仿佛要将整个铺子震塌了。

这样的声音,落在沈媚儿耳朵里,倒并不陌生。

沈媚儿将食盒往铺子外头的四方桌上一搁, 便小心翼翼地垫着脚, 掀开帘子朝着铺子里探头探脑。

她预备小心翼翼地探进去, 将里头的人吓唬一下。

不想, 在她掀开帘子的那一瞬, 里头的打铁声嘎然而止。

果然,无趣的紧。

沈媚儿不由撇了撇嘴。

真真好没个意思。

里头那人, 就跟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耳朵似的, 明明里头热气滔天, 噪音巨大,可但凡外头有个什么动静, 却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只要有人靠近铺子里,往往都躲不开那双耳朵。

前世,甚至光听着脚步声, 他都能够听出来是哪个来了。

却说薛平山一边打铁,一边拉着风箱生火,灶台里的火熊熊燃烧着,像是个大火山似的, 烧红的铁器被捶打得坚硬无比,随即朝着凉水里一扔,冰凉的水池瞬间滚烫起来, 发出滋滋的燃烧冒烟声。

薛平山关了风箱,将铁锤搁在了铁架上,转身将墙壁上的巾子一扯,往脸上一抹,边擦拭着脸上滚滚而下的汗水,边随口淡淡道:“搁桌子上便是了。”

说罢,弯腰将脚边的木桶提拎了起来,朝着门口走了去。

只是,刚一转身,看到门口的那道身影后,脚步嗖地一停。

薛平山整个人怔在原地。

似乎有些惊讶,惊讶到愣愣的杵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那张面容,久久缓不过神来。

只见远处的人一手扶着门沿,一手将门口的帘子微微拨开。

屋子里光线极暗,外头却艳阳高照,一亮一暗的光线将门口的那道身影照映得成了一道背光的黑影,完全看不出具体的面容来,可是金光与暗光相交,纠缠着缠绕在同一道身影上,将那道身影勾勒得愈加迤逦窈窕。

令人一眼便能辨别出来。

薛平山看不清沈媚儿的脸,沈媚儿却是将对方看得真真切切。

只见对方赤,裸着上半身,浑身就挂着条黑裤子。

浑身精壮鼓胀,肌肉横生。

一眼看上去,凶煞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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