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着急样子,朱大山媳妇忙安慰,“没事,他们还挺好,你别担心,”本想跟人说说江老汉家做的“好事,”可她背了一捆柴火,沉甸甸,得赶紧回家卸了去,就给他指路,“俩孩子现在住在江家老院子,就在村尾靠近池塘那里,你应该知道吧?你过去那里找,如果没人就去江二叔,何梅婶子家找。”
她觉得吴舅舅应该知道江家老院,又想起江奶奶跟吴玲吴舅舅还是亲戚,就给他指点了下。
“好,谢谢你大妹子,”吴舅舅感激地道了声谢,顾不得身后已经听到动静出来看的方云,顺着朱大山媳妇指的方向急步赶去。
朱大山媳妇却注意到了出来的方云,只是没给她好脸色,撇了下嘴就背着柴火回家了,这玩意儿越背越沉,尤其是下过雪没多久的柴湿沉。
“娘,刚才我看见吴玲大哥来了,本来想来咱家的,被朱大山媳妇指着往村尾去了,”方云赶紧回屋跟方婆子说。
“去就去,爱来不爱,”方婆子以前怕吴舅舅来抢吴玲那份赔偿金,一直防贼似的对他,还诬陷他,现在钱都被江柔弄走了,她就不关心吴舅舅来不来了。
不过,方云却道:“朱大山媳妇真是多管闲事,她要是不说,吴玲大哥不就把东西提咱们家了,我看着除了点心果子还有一刀猪肉呢。”
自从江柔把钱拿走后,家里的吃喝直线下降,她都多久没吃过油腥大的饭菜了,所以,看着被吴舅舅提着直逛游的猪肉,觉得可惜极了,就来给方婆子上眼药。
“猪肉?”方婆子顿时觉得儿媳妇说的有理,“朱大山媳妇个缺德货,管什么闲事。”
可惜了,现在江柔跟家里闹翻了,吴玲大哥拿的东西怕是跟自家无缘了,“都怪三丫那死丫头,”四千多块钱啊,她跟老汉攒了一辈子的钱几乎都搭出去了,真不甘心。
方云转悠了下眼珠子,“娘,我听马媒婆说,最近有好几个想给三丫说亲的,不过都被二婶以三丫要守孝给推了,正好,我弟弟家盛利还没说亲,年岁跟三丫也相当,不如把三丫说给盛利?”
“不行,”方婆子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虽然方云是她娘家侄女,但是隔房的,这种好事要给也得是自家亲弟弟那边的侄子,“我早就跟你大娘说好了,等开春了,就让发财来跟三丫提亲。就算三丫归了老二那一房,但我可是她血缘上的奶奶,名义上的大奶奶,她就得听我的。”
这可是爱国给她出的主意,把三丫嫁到自家大哥家,到时候那四千多块钱就能弄回来一半,再跟娘家分了,怎么也能落个千儿八百。
三丫就算是分出去,归了二房又如何,爱国说得对,自己可是她血缘上抹不掉的奶,除非她换血换肉。
方云一噎,怎么也没想到婆婆,堂姑有便宜都划拉她娘家那一房,可自己是儿媳妇,就是不甘心也没办法,况且就算是没把三丫弄自家弟弟家去,依着婆婆那性子,也能从三丫嫁妆里扣出钱补贴江家,那自家也算是占了便宜。
“那娘是不是早点把这事定下来,免得被别人抢了先,”方云想通了以后,就开始帮着筹谋。
但没想到方婆子居然这么说:“不用着急,那死丫头肯定不会乖乖嫁人,既然她说什么给爹娘守孝,也不会同意其他人提亲,正好开春后,让发财找个机会坐实了两人关系,她不嫁也得嫁。”
大冬天的在外面想干啥也冷飕飕冻人,到处都是枯木树枝子,不如等到春天暖和,树木抽芽花草长起,便是猫猫狗狗都发情的时候,让发财寻个有遮挡地方把人给弄上手。
方云没想到婆婆还有这脑子,不由捧起臭脚来,“还是娘想的周到。”
方婆子笑了几声,心道,还是我家老汉有脑子才对,她自个那想得出这么好的法子来,她不直接绑了三丫强按头同意,或者直接叫发财从老院抢亲就不错了。
抢亲这个做法在他们这边由来已久,但所谓的抢也是因为家穷,亲家都商量好了结亲,才趁着夜晚男方叫上家里兄弟去女方家抢了回去,就算是成亲洞房,省了礼金请客的钱。
但方婆子明显不会遵循男女双方私下里商量好亲事这一步,是真的抢,对外让人以为是商量好的而已。
但她的提议被江老汉一口拒接,出了上面的主意,方婆子一听就觉得还是老汉想的法子更好,还能让三丫坏了名声一辈子在方家抬不起头,毕竟被人撞破了别人也都会说女方不检点。
诸上,只能说江老汉和方婆子这些人心思毒坏,非一般人可理解。
吴舅舅不知道因他的出现,让方婆子跟方云有了这么一番对话,他提着东西朝着记忆力江家老院的方向走,毕竟当初妹妹吴玲嫁了江家,他对江家也有一定了解,知道江家有个破败的老院子,当时妹夫江老四被过继也是用这老院子换的。
久不住人的老院,一定是衰败极了。
吴舅舅一路上都在焦心地想象,姐弟两个是不是正住在破落的屋子里,脸色枯瘦蜡黄衣裳单薄,互相依偎着取暖,也自责自己没有常来看姐弟俩,让他们被家人赶出门。
在自责揪心中,他站在了老院门口,顾不得打量新换的木门和新加高的墙,焦急地拍门,“小柔,小远,你们在吗?”
正在炕上辅导江知远作业的江柔,听到院门口的动静,穿鞋下炕,“这是谁啊?”听着声儿挺陌生。
她还没想到吴舅舅会找来,自然也没去记忆力扒拉,也就没听出声音来,倒是江知远握着铅笔,歪了歪头,“我怎么听着像是舅舅的声?”
舅舅吗?
江柔道:“我出去看看。”
院门被打开,吴舅舅看到外甥女披着件蓝花底的袄子站在院子里,小脸红润,顿时落下半颗心,“小柔,我怎么听说你跟小远被家里赶出来了?”
“嗯,舅舅先进屋再说,”还真的是吴舅舅找过来了,江柔见他眼底浓郁的关心担忧,心下发暖。
“哎,好,”吴舅舅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被收拾的十分齐整,屋子也不是想象中的破败,似乎新维修过,等进了东屋外间,温暖扑面而来,锅碗瓢盆齐全地被摆放在灶台上,神色更舒缓几分。
本在炕上的江知远隔着窗子见吴舅舅进来,从里间里出来,吸拉着棉鞋跟吴舅舅来了个照面,开心地叫了声,“舅舅,快上炕。”拉着吴舅舅的衣服往里走。
“哎,小远,”吴舅舅两只手拎着东西,见外甥也小脸红扑扑,笑着由他拉着进去,把带来的东西放到靠窗的小方桌上,打量了下屋子里,见布置的有模有样,墙壁上都贴着旧报纸,可见两个孩子住上没受屈。
“舅舅喝些热水,”江柔从温烫的瓦罐里倒出一碗热水来。
“好,好,”吴舅舅一路走来,又冷又担心,也渴了,咕噜噜灌下多半碗水,才放下,接着问起,“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柔看了江知远一眼,见他跃跃欲试,便没开口,让他给吴舅舅讲述前些天发生的一切。
江知远记得很清楚,连细节都没落下,讲述了江老汉一家怎么算计磋磨江柔,连他也被蒙骗在内,江柔怎么反抗,带着他离开江老汉家,归了江奶奶这一房,并要出来四千四百块钱等等。
只听得吴舅舅火冒三丈。
自从妹妹和妹夫去世,他也曾去江老汉家,要姐弟俩去跟他住一段时间,可江家不放人,只说会好好待他们姐弟,后来见他总是过去看望,方婆子便恶语相向,诬陷他其实是惦记着那笔赔偿金,不是真心看望江柔姐弟。
江柔这孩子不知怎么回事,跟他也不亲了,去几次躲自己几次,遇上了说不到三句话就躲开,让他又是难过又是挂念。
他也觉得,到底是江家的孩子,又有那赔偿金在,总不会对他们查了,可哪里知道其实根本就不是,幸好小柔有魄力带着小远从江老汉家脱离出来,不然还不知受多少磨难,一时间十分自责自己太粗心。
“舅舅,也是我之前想岔了,相信大奶奶说我克亲,也不敢跟你走近了,”江柔看他自责,忙道,“不过,现在好了,我跟小远自己过,还有爷奶小叔他们一家,以后会过得更好。”
“对,我以后听姐姐的话,好好学习,长成男子汉家里的顶梁柱,”江知远也跟着姐姐说,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积极向上的态度。
看着懂事的外甥女跟外甥,吴舅舅心里又酸又涩,但也露出个笑容,“说的是,你们都是好孩子,往后肯定差不了。”
又见炕上小几上摆放着课本,便问起江知远的学习,“小远这次考得怎么样?”
江知远汇报了下自己的成绩,就夸赞起姐姐的功劳,“都是姐姐辅导我,给我讲解,我才考得这么好。”
吴舅舅点点头,“是的,你姐姐以前上学成绩就好,你有不会的多问问你姐姐,是最对不过。虽然现在不能考大学了,不过多学知识,以后找工作也吃香。”
就算外面闹哄哄,将老师打成臭老九,其实厂子单位里招人,还是看文凭学历,所以吴舅舅觉得外面的各种批d斗是一种乱相,他对自家孩子学习也抓的紧,教育他们不要跟着学校里的一些人去罢课批d斗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