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可以!”姚树无视方婆子拒绝的话,沉着脸,找了个社员,“你去把江五爷爷请来。”
江五老爷子是江老汉的族叔,也是江家如今辈分最高的老人家,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望,江老汉一听要请江五老爷子来,手就抖了一下,这个族叔兵不待见他,他来了自家肯定讨不了好。
他有些阴沉地道:“姚树,虽然你是大队长,可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能管的太宽了。”
姚树哼了一声,“是家事不假,但这也涉及到了社员的人身问题,我这个大队长就不能不管了。看看这两个孩子这么坚定不在你家里过了,我当大队长的就得听取他们的意见。不然你今天家事他明天家事当借口,我这个大队长还怎么管理?现在人民当家主做,不是哪个大家长的一言堂!”
后面的话说的就重了,江老汉知道外面形势,缩了下头没再说话,但一双阴沉的老眼不住在江柔身上转悠。
都是这个死丫头挑事,他倒要看看,他们姐弟两个分出去,没有大人帮持,他们怎么活?
江五老爷子来的很快,大抵也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路上更是听请他过来的社员简单讲了下事情的经过,因此,进江家大门的时候,老爷子就脸色不愉地看江老汉。
“老大,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自作聪明,瞧瞧你办的事,”江五老爷子年纪大了,看不上家里闹得不和睦,尤其还是江老汉长辈无德这种,“当初,我就说小四已经过继给老二那边,端没有反悔要回来的说法,你不听,非得将人给要回来,出尔反尔,不是君子行径……”
江柔觉得江五老爷子大抵是读过私塾,花白的头发梳的干净板正,穿着整洁没有皱褶的斜襟褂子,周身带着学究的气度,且说话也带着书卷气。
见他老人家,进门就先训了江老汉一通,江柔的眼中闪过淡淡笑意。
“五爷爷,”等江五老爷子看向自己这边的时候,她落落大方地问好,眉眼明朗。
“嗯,柔丫头想分家了?”以前,江五老爷子对江柔印象也不深刻,只记得是个害羞内向的孩子,可眼前的丫头却让人见之忘俗,舒朗大气,跟一旁阴郁的江老汉截然相反,便摸着胡子,直接切入正题。
“是,这个家里容不下我跟弟弟,处处都是对我们姐弟的算计,既然这样,不如分开过,免得关系越来越僵。”江柔简单说了下自己的请求,“我们要的也不多,只要属于我们四房的那一份就行。”
“嗯,”江五老爷子点点头,“你倒是条理分明。”
江老汉黑着脸道:“五叔,我不同意。”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难道还真想用先前那些荒谬的借口,将小远过继给小三?先不说小三是夭折,小远可是小四唯一的男丁子嗣,他身后只有小远,你要将他过继走了,小四呢?小四就不是你亲儿子了?别跟我说还有小柔,男女平等那一套,那话不是你这么用法,别狡辩!”
江五老爷子对江老汉这个堂侄早就看不惯了,此时毫不客气地指责他做法过分,“真要算起来,小四过继给了老二家,当初改了族谱,可后来你又要了回去,族谱那边可没再改回来。说起来,小四都是老二那一房,你这边关不着他们的孩子了。”
当初江老汉跟方婆子不要脸地将长大成人的江老四要了回来,他就不同意,可江老汉把江二爷爷两口子说服了,将人又带了回去,去他家说了这事被他骂了一顿回去。
所以,重新改族谱的事,江五老爷子说改来改去出尔反尔也不怕遭祖宗训,让江老汉回去,他自己改,但其实并没有改。江老汉后来知道了也没当回事,反正,老四回去了就行,族谱不过是张纸。
所以,这会儿听到江五老爷子说起这个,心下就觉得不妙,但不等他说什么,江柔就眼前一亮,“真的吗?五爷爷,我爹还在二爷爷那房下的吗?”
“对,”江五老爷子看她眼睛晶亮,嘴角也不由泛出一丝笑意,小丫头还是挺聪明的。
果然接下来,江老汉用他才是江老四亲爹,江柔就用族谱上二爷爷才是,有族谱这文书为证,就算拿到公安局也是这个理,说的江老汉一愣一愣。
虽然现在不是宗族大于律法的时代了,但这种过继了孩子,并上了族谱就相当于签订了文书,板上钉钉。后头口头毁约,只要文书没改正,那就不算数。
江五老爷子早就看不惯江老汉,尤其是方婆子从小就不待见江老四,为了一个老房子,主动找到他要把江老四过继给他二叔那边,后头又以江二奶奶有了亲生孩子为由,将老四要了回去的做法。
如果两人真怕江二爷爷两口子不好好对待江老四,就该在江建军,也就是二奶奶家儿子才出生的时候就把人要回去,那时候江老四才八岁,可江老汉两口子却不是,是过了好几年,江老四都十四了,长成半大小子能干活了才把人要回去。
回去后,对江老四也不好,脏活累活都给他干了,后头快结婚了,要不是江二奶奶把娘家表外甥女说给他,江老汉打算给他找个家里有钱家的闺女,当然这闺女却不好的当媳妇,种种行径,让江五老爷子对江老汉两口子十分看不顺眼。
江二奶奶也没想到这一茬,赶紧拉着刚赶来没多久的江二爷爷说:“五叔,既然这样,小柔跟小远就跟我们家去,这是我们的孙子孙女,我们养着。”
“对,是这样,”江二爷爷也是个老实人,不然也不会被江老汉两口子一再的算计,白给这两口子把江老四养大又被要走。
他们甚至还觉得,幸好当初是他们从小养着江老四,不然这在江老汉两口子手下,就他们偏心的程度,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安稳长大成人。
“不行,我不同意,老四是我生的,我才是他的娘,”方婆子可知道,要是真按着江五老爷子,他们家指定讨不着好,大声反对。
“生恩不及养恩大,我听说了,我爹一生下没几天就被抱到二奶奶家里了,是二奶奶将他好生养大,你们后来才来捡便宜,我爹的工资也都交了上去做家用,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吃喝花用,”江柔冷着眉眼,看方婆子,“后头,你们又为了江爱国他们,硬是逼迫我爹卖工作分给他,不答应就闹他,害他遇到车祸。”
江五老爷子就是因为最后这一点,才对江老汉彻底失望,“老大,你太让人失望了。”
同时,村里人的指责也一声声地砸了过来,直将个好面子,其实里子都早掉光了的江老汉说的差点撅过去,“行,既然不是我们这房的了,那就没分家这回事了,你们两口子把他们姐弟领回去吧。老婆子,去给小远收拾下衣裳,也没什么好给的,就多带着些点心。”
江柔听着江老汉这不要脸,想要就此糊弄过去的话,都替他脸红,她可不会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既然没有分家这一说,那我爹娘的赔偿金,也不该是你们拿着,都给我们。还有之前,我爹娘交给你们那么多工资,就算不全给,也给一半回来,另有江爱国顶了我爹的工位,钱也得按照买工作的数给回来。”
方婆子横眉竖眼,“你说啥?不可能!!”
不仅是赔偿金和交上来的钱,还是她好不容易让大孙子吃上了公家粮食,她都不可能吐出来。
江家其他人也都不赞同地看江柔,方云更是跟她婆婆站在一处,“三丫,你这么闹腾那么折腾,就是为了钱吧?真是一点儿教养也没有,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伸手就要钱。”
江柔:“要钱?这不是要,是你们该还的!别当了□□还想立牌坊,天底下没有你们这么办事的,这钱你们拿着还想分了,就不怕我爹娘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们?虽然知道你们都是要钱不要脸,但也到底长在脖子盯上的玩意儿,也别太糟践了。”
她可不是原身,没有那份血脉里的亲情,损话毫不留情地往外出。
“噗嗤!”
“哈哈……”
“骂的好,老江家这一支可不就是这样,”朱大山率先大笑,毫不留情地指着江家人,“真当大家都是傻子,当初说要用赔偿金好好养两个孩子,现在孩子不是你家的,把钱还给孩子就行了呗,瞧瞧那一个个脸耷拉的。”
因为江柔把江老汉想要遮掩的布扯下来,把江家里里外外的事都讲透了,现在社员们哪个都看不上江家这些人做法,除非是闷了良心,但这个村子里人还算是淳朴善良,都觉得江老汉这一家子做的太过分了。
“姓朱的,我们老江家的事,有你说话的地吗?”只要跟江老四交好的,方婆子都厌恶,比如这个朱大山,还有他媳妇,每次见了自己都没个好脸色。
“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杨二丫也跟着叫唤。
江柔默默往旁边移了一步,“别,我是人,你想当耗子就自己个当,别拉扯我。”
这损话,让杨二丫差点动手打过去,江爱国这会儿也不能不出来了,尤其涉及到了自己工作,他也没法躲在屋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