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头,你终于回来了。”
人群中,一名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人率先迎向上官筱,颤颤巍巍地说道。
上官筱是张宗阳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家里一些长辈会称呼她为四丫头。
她看见老人后,清冷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轻声道:
“三叔公,我回来了。”
这个老人名叫张洪国,是张宗阳的三叔,是张家少数几个对上官筱不错的长辈。
老人的眼眶有些发红,用力撑了撑手上的拐杖,手背上青筋鼓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妹,一路辛苦了。”
一名长相和上官筱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上来,对上官筱点点头。
“二哥。”
上官筱看向对方,轻声招呼道。
道基期强者的身体会经过多次强化,所以她看上去比自己的二哥年轻很多,根本不像是同一辈的人。
男子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这声二哥,已经很多年没听你叫过了。”
他是张宗阳的二儿子,叫张泽栋,目前在止戈总院任执剑使,是12级官员,也就是朝廷命官。
张家除了死去的张宗阳是第四等的座官,剩下的只有五人是朝廷命官,张泽栋是大房中官职最高,也是最出息的一个。
当然了,如果算上如今重新回归家族的上官筱,那张泽栋就比不上了。
上官筱这个地方止戈院的首尊是11级官员,虽然在官职上比张泽栋低一级,但手中的实权并不差多少,而且最重要的是上官筱是道基期强者,张泽栋只是一名练劲武师。
这一点就注定了两人在止戈院这个武力体系下的发展前景是没法比的。
想要担任止戈总院的掌舵使,至少也得是道基期的修为,这是必要条件。
张泽栋卡在道基期的门槛前快三十年了,几乎不可能再有突破的机会,所以止戈总院的执剑使差不多就是他这辈子在官场上能够触碰到的顶点了。
这也是当初张宗阳力排众议,一定要全力扶持上官筱的原因。
因为其他人实在是扶不起......
除了张洪国和张泽栋,在场其余的张家人都没敢上来打招呼,因为他们和上官筱之间实在是不太熟。
上官筱九岁就被送出去拜师学武,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十九岁那年更是直接和家族决裂,改姓为上官,之后一去就是三十多年没有回过家。
张家人对她其实很陌生。
“这位就是你的师侄吧?武大的李飞?”
张泽栋主动看向李飞。
“对,他是我师侄,李飞。”
上官筱简单地说道。
其实如今的李飞也不需要她过多介绍了,早就名扬大同府!
“晚辈李飞,见过前辈。”
李飞双手不空,只能对张泽栋点头致意。
“你今天要陪你师姑一起去张家吗?”
张泽栋问道。
这个问题让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李飞。
虽然还只是一名武大的一年级新生,但如今的李飞在大同府已经有些分量了,这个分量不仅仅在于武大对他的重视,还在于他自身的成长速度。
当初王凤青用了三年一路突破到道基期,如今天赋明显更强一筹的李飞需要多久?
两年?
一年?
无论如何,只要交好李飞,就意味着一两年后大概率能收获一名道基期强者的友谊。
无论哪个势力都愿意把道基期强者奉为座上宾。
这就是如今李飞的分量!
“是的,晚辈会陪师姑去张家。”
李飞肯定地说道。
“好,张家铭记于心!”
张泽栋没有说感谢的话,或者说要给什么报酬,那样好好的师生情谊反而被破坏了。
他看向上官筱:
“小妹,走吧,我们回家。”
张家虽然失势,但几辆豪车还是拿的出来,所以一行人纷纷上车。
很快,这只豪华车队朝张家的府邸行驶而去。
一时间,上官筱回城,李飞前去迎接,两人即将前往张家的消息飞快地在全城传播。
二十多分钟后,车队停在了一座阔气的府邸大门前。
这里就是张府,一座府邸就单独占据了一条街!
此时街上已经停了不少豪车。
今日是张宗阳的葬礼,这些人都是来吊唁的。
以张家的地位和张宗阳生前的威势,今日来吊唁的本该将整条街道都堵满,可今天却显得有些冷清,整座张府的氛围也有些凄惨。
这就是张家如今的真实写照。
下车后,上官筱看着眼前这座三十多年未曾回来过的府邸,神情复杂。
最终她什么都没说,跟着张泽栋一起朝张府的
大门走去,李飞跟在她身旁。
就在一行人走上台阶,准备进门时,门内突然涌出了一群人,将上官筱等人给拦住了。
为首之人是一名已经有些白发的男子,尽管穿着丧服,但依然难掩那一身明显的官威。
“二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泽栋看着为首之人,皱眉问道。
此人名叫张宗明,是张宗阳的弟弟。
张家一共分三房,大房自然以张宗阳为主,二房则以张宗明为首,他也是张家的几位朝廷命官之一,现任大同府内政总院主工司的司首,也是12级官员。
“宗明,今日不是闹事的时候!”
在场辈分最高的张洪国拄着拐杖上前一步,目光凶戾的呵斥道。
张宗明毫不示弱地和张洪国对视,然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我张家传承多年,礼法不可废,家法不可忘!”
说完,他直起身看向面无表情的上官筱,厉声问道:
“你在三十多年前就公开与我张家决裂,并且改姓上官,那今日你又以什么身份进我张家的门?!”
他这个问题其实问到了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当初很多人反对张宗阳扶持上官筱的原因——
一个公开和家族决裂,甚至已经不姓张的人,有什么资格再享受张家的资源?
今日又有什么资格再进张家的门?
“二叔!”
张泽栋身上散发出只属于武人的杀伐气焰,怒视张宗明,“我张家如今这个局面,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内斗,让外人看笑话吗?!”
“笑话?”
张宗明怡然不惧地和张泽栋对视,“张家今后谁当家主我不管,但有一点,我宁愿张家毁在自己人手里,也绝不会让它落入一个不姓张的人手中!”
“你......”
张泽栋怒视张宗明,却无可奈何。
就连刚才大声呵斥张宗明的张洪国也沉默了。
对世家来说,家族的传承和荣誉永远都是放在第一位的。张宗明刚才道出的这种心态其实不只是他独有,而是这世间几乎所有世家都有的心态:
我自己的家产哪怕被自己人败光,都不容被外人染指!
今天的张家确实很需要上官筱这样一位道基期强者的援手,但如果最终的结果是让张家从此以后改姓上官,那张家的掌权者们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接受。
李飞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仔细观察着张泽栋和张洪国的神情,心中暗自猜测这一幕有没有可能是大房和二房事先商量好的,目的是为了逼上官筱表态?
也有一种可能是大房的人事先就知道今天二房会发难,就想着顺势借二房的手让上官筱表个态。
上官筱会怎么选呢?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一袭青衣身上。
上官筱用清冷的目光看着张宗明,按她以往的脾气,早就动手直接闯进去了,根本不会听对方说这么多废话。
但今日是张宗阳的葬礼。
“我上官筱今日以张宗阳女儿的身份前来祭奠!”
上官筱朗声道。
听到这话,张泽栋和张洪国等人脸色剧变,而张宗明先是一怔,随后松了口气。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好,请!”
随着他这个动作,二房的人纷纷让开。
“小妹......”
张泽栋想要说点什么。
但上官筱没有理会他,迈步走进了张家的大门。
李飞紧随其后。
“上官筱,上门祭奠——”
当上官筱穿过前院,即将进入举办葬礼的灵堂时,已经有人大声通报。
这声通报之后,意味着今日上官筱只是以个人名义上门祭奠。
上官筱先在大堂外停了一下,拿出一条提前准备好的黑纱,让李飞帮她绑在左臂上。
随后两人走进了灵堂。
灵堂正中央摆着一口棺材,前面挂着张宗阳的画像。
这是一名眉眼如剑的男子,哪怕只是通过画像与之对视,都能感觉到好似被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了身上!
看到这副画像,李飞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上官筱那清冷的眼神,父女俩的眉眼实在太像了。
上官筱在看到张宗阳画像的第一眼,身体就轻轻颤抖了一下,脸上的冰霜瞬间瓦解。
“小妹......来拜一拜吧。”
一名守在棺材旁边,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子一脸疲惫地对上官筱说道。
他是张宗阳的大儿子张泽正,也算是张家的嫡长子,但却文不成武不就,既没有成为武者的资质,又没有什么才华,最终只能负责管理一些张家的生意,几乎没有人看好他能够接任张家家主之位。
上官筱没有回复张泽正,她此时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失了魂一般一步一步朝前走,直到走到那口棺材前,这位道基期强者
一下就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
上官筱张开嘴,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用尽力气想要说点什么,但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过了很久,她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
“爹,筱儿回来了——”
说完,用力拜了下去,身体开始颤抖。
这一刻,过去几十年发生的一幕幕都在上官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张宗阳并没有明媒正娶她的母亲,换句话说,她是张家的私生子。
但七岁那年,张宗阳牵着她的手,光明正大地把她领进了张家的门。
之后她在家里的一切待遇丝毫不比张宗阳的另外三个孩子差。
九岁那年,她被张宗阳送出去拜师学武,一开始她觉得是张宗阳不喜欢她,不愿意让她留在张家,心中充满怨恨。
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是怎样的拳拳之心。
十九岁那年,她因为郝毅的事选择和家族决裂,改姓上官。当时整个张家对她都是骂声,唯有张宗阳从始至终不曾在此事上说过一句。
后来她去兴城创建青元拳寨,很顺利地就获得了购买丹药和植入体的门路。她一开始还很诧异,后来才知道这其实也是张宗阳在用张家的门路暗中帮她。
半年前,她突然主动联系张宗阳,表露出想要进入官场的想法。
张宗阳二话没说,力排众议,动用家族的资源帮她铺好了路,让她顺利当上了兴城止戈院的首尊。
如此种种,或许少不了一位家主的长远考虑在其中,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爱,也都在里面了。
其实上官筱在选择接任兴城止戈院首尊的位置时,就已经想好了以后要按照张宗阳的意愿去好好回报家族。
但张宗阳没有等到她的回报。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中藏了很多话想要对父亲说。
但现在只能永远的藏在心里了。
上官筱就这样拜在地上,跪了很久很久......
“止戈总院掌舵使楚泊,前来祭奠——”
直到灵堂外传来这声通报,上官筱才缓缓起身,抹了抹脸,从地上站了起来。
当她转过身,已经重新恢复了清冷的目光。
李飞转身过,看向灵堂外。
他提前就从路孟阳那里获取了张家的资料,弄清楚了张家的很多人脉关系。
其中有张家的朋友,也有张家的敌人。
止戈总院一共有三名掌舵使,张宗阳和傅朗是好友,但和剩下一名掌舵使楚泊的关系就很差。
张家和楚家之间的恩怨已经持续了很多年,楚泊的独子曾经落入了张宗阳的算计,最终死于止戈总院的围杀之下。
所以双方之间有着解不开的血仇!
今天是张宗阳的葬礼,楚泊亲自登门祭奠,用脚想也知道来者不善。
很快,一名穿着止戈院的黑色武服,气势森严的男子率先走进了灵堂。
他先抬头看了一眼张宗阳的遗像,然后毫不掩饰地冷笑起来。
恶客登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