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必须对我们的“大人们”,小心一些了。”
风息堡里,作为费伍德堡的主人,现在勉强算是蓝礼身边的一个大忠臣。
海伍德·费尔伯爵,非常郑重地提醒蓝礼·拜拉席恩,一定要小心那些已经不听招呼的贵族们。
蓝礼曾经问过海伍德伯爵为什么还忠于自己。
这位费伍德堡伯爵给出的理由很有意思,他说:
“我只有靠陛下您的军队,才能拿回我的家堡,那里现在已经被多恩人占领了,听说以后还要分给多恩人的子弟,所以陛下,我没有选择的。”
其实这是个经不起推敲的理由。
因为在这座城堡里,诸如雨屋城,石盔城等等城堡的伯爵大人,都是一样的问题。
至于奥伯伦·马泰尔到底有没有打算把那些城堡分给谁……
心里也许有,但那是他能说了算的事情吗?
除非他打算跟已经在君临城登基为王的克雷·曼德勒,再打一次多恩战争。
要不然,战利品,尤其是领地的分配,他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的权力。
就这,都把蓝礼·拜拉席恩给感动坏了。
毕竟,在这举目四望,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海伍德·费尔伯爵的表态,简直就像是从浓云中露出来的金色阳光,无比的刺眼夺目。
所以,一下子就被蓝礼给倚为腹心,他选择性地忘记了,这个家伙之前也是跟那些现在几乎等同于反叛的贵族,往从甚密。
“呵,他们能怎么样?我是他们的国王!”
蓝礼喝的有些多了。
说话有些大舌头。
最近这段日子,他经常处于这种状态。
不能指望一个一帆风顺惯了的家伙,在遭受到一连串打击之后,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态。
也太强人所难了一些。
海伍德·费尔伯爵熟练地给蓝礼倒满了酒。
黑红色的葡萄酒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线。
然而,怎么看,它都像是狰狞的血液。
脸上表现出了非常合适的义愤填膺之色,让蓝礼看自己的越发顺眼。
而心里,他却想起了,前不久死于丰收厅附近一个小村子的史坦尼斯。
国王又如何?
尊贵从来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当你失去了手下人的支持,没有军队保护你的时候。
王冠跌落在泥泞里,被踩在脚下,谁还认你是个国王呢?
不过都是一具肉身而已。
不过这个想法,海伍德·费尔是不会跟蓝礼说的。
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哄好这个心态失衡的家伙,不要让他在自己的朋友准备好之前,给他们添麻烦。
毕竟,这里是风息堡,拜拉席恩这个名字,已经融进了这座城堡的每一块城砖里。
要是没有人转移蓝礼的注意力,他们的计划,暴露的风险就太大了。
而万一被蓝礼察觉到了什么。
在这个论绝对实力,蓝礼还能保持压制的风息堡里。
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陛下,我们再来一杯,现在外面正在下暴雨,我们在风息堡里温暖安逸,那红毒蛇可就得在外面的泥地里打滚啦!”
海伍德·费尔举着装满酒液的杯子,送到了蓝礼的面前。
听到费伍德堡伯爵刚刚的那一段话,蓝礼·拜拉席恩摸着自己身上厚厚的毛毯,脑补了一段,尊贵的奥伯伦亲王,浑身泥水,瑟瑟发抖,淋得跟落汤鸡一般的画面。
不禁哈哈大笑,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瞅了一下身前,一脸谄媚神色的海伍德·费尔,蓝礼丝毫不扫兴地举起了自己的杯子。
“来,我们祝愿那条红毒蛇,淹死在臭水沟里!”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彻在安静幽深的古堡中,像是冰冷坟墓寂寞的回响。
在他们的外面,瓢泼大雨倾斜如下,不时有惊雷从云层中窜出,带起如同怒龙咆哮一般的雷声。
石板是冰冷的,让人多一寸皮肤都不想碰上去。
然而,两人的内心却是火热的。
一个沉溺于酒精带来的幻想世界中,完成了他所期盼的全部功业,这风息堡也变成了君临城,现在所处的位置,也是那红堡中王座厅。
此身所坐的位置,便是钢铁和龙焰铸就的王座!
而另一个人,则是看着眼前烂醉如泥的国王,如同饥饿的猎手,盯上了这世间最肥美的猎物一般。
心头对于未来美好的幻想,如同一团逐渐燃起的烈火,正在不断撩拨着他那微微颤抖的手掌。
抽出匕首!
你腰间就有!
杀了眼前这个家伙!
你们这些人,就能出去,带着旧王的首级,匍匐在新王的脚下,让整个家族重获新生!
快啊!多好的机会啊!
类似的想法,如同恶魔的低语,一直在海伍德·费尔的耳边回响。
手掌数次想向腰间摸去。
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只是一个负责转移注意力的棋子。
在自己的盟友把事情干完了之前,蓝礼·拜拉席恩还不能死。
也罢,就让他多活一会儿吧。
想清楚了这一切之后,海伍德·费尔眼中的疯狂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他敛去了自己装出来的醉意,将杯中几乎没有喝过的红酒一饮而尽。
然后,看着已经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蓝礼,无声地嘲笑了一下,轻轻地站起身,踩过了蓝礼掉在地上的毛毯,来到了暴雨如柱的窗前。
外面的世界白茫茫的,他看不太远,视线全部被细密到了极致的雨丝给阻挡了。
扑面而来的水汽打湿了他的额发。
有些冷,不过无所谓。
海伍德·费尔,一个登不上台面,在七国权力场上默默无名的人,如今,却变得重要起来。
他和他的小伙伴们,正在谋划的事情,可能会让整个七国的情势变化的更剧烈。
毕竟,这是刺王杀驾之举。
……
蓝礼·拜拉席恩被自己胳膊的麻木感给弄醒了。
他已经趴在桌上睡了两个小时了。
空空荡荡的大厅里,全是暴雨砸在石墙上发出的咆哮声。
海伍德·费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记忆中那种虚假的快乐,瞬间被空虚带来的恐惧给吞吃掉了。
蓝礼想张嘴叫一下侍卫,发出的声音去嘶哑的根本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太就不说话了,声带都有些麻木了。
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披头散发地,一步步赤着脚走向了门口,就跟没有感受到冰冷石板对他的刺激一般。
拉开门,站在门口的侍卫看着眼睛红肿的国王陛下,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扶住了他。
“陛下,您没事吧?需要叫学士来吗?”
一名侍卫问道。
“不用……史坦尼斯……不,是海伍德伯爵,他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为什么,蓝礼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哥哥,那张严厉,冷酷无情的脸。
“伯爵大人大概两三个小时前离开的,离开的时候还叮嘱我们,不要进去影响陛下您的休息。”
侍卫老老实实地说道。
蓝礼淡淡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海伍德·费尔这个行为让他心里很暖和。
这个艰难的时刻,如此在乎他的封臣,实在是不多了。
蓝礼这边,自从提利尔家族和他拆伙之后,他就没有立过御前首相。
现在,他心里在盘算着,要不然给海伍德·费尔封一个御前首相?
用官帽子笼络人心,在这个艰难时局,是挺有效的一个方式。
毕竟他这边还是国王的行政架子嘛。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现在已经晚了。
……
海伍德·费尔,回到他的房间之后,很快就换了身打扮,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就绕路来到了“叛乱”贵族们盘踞的风息堡东面。
很快就有人把他给接进了军队层层保护的塔楼里。
摘下被暴雨完全打湿的兜帽,海伍德·费尔长出了一口气,在其他贵族们殷切的注视下,做到了椅子里休息。
没人打扰他,大家很清楚这个卧底有多么难当。
这真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玩命。
“哎,这日子是真的没法过,你们准备好了吗,再来几次,我可就要真的暴露了。”
海伍德·费尔不无抱怨地说道。
“快了,最多两天,蓝礼底下的军官已经同意我们的计划了,我们有人质在手里。”
“等到咱们的军队完全进到蓝礼剩下的军队周围,确保能看住他们,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风暴地实权大诸侯,石盔城伯爵,老而弥坚的古利安·史文伯爵开口说道。
这家伙是这次计划的发起者,也是主要的推动者。
风暴地中,除了风息堡的拜拉席恩家族,剩下的,石盔城的史文家族,绝对算是名列前茅的大贵族。
单论这次多恩入侵的损失,他们史文家族算是最大的一个。
所以,他杀蓝礼的心也是最强的。
“好吧,你们准备好了,就想办法给我消息,我会想办法说服蓝礼举办一场和解的宴会的,到时候,需要你们的配合。”
“记住了,我是绝对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对蓝礼动手的,别把我当傻子。”
末了,海伍德·费尔伯爵还故意强调了一句。
他要是一个人给蓝礼一刀,那这帮落井下石的家伙,肯定会直接一推二五六,将他推出去顶缸,然后,他们站在干岸上,得到最终的胜利。
谁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都别动歪心思才是最好的。
……
两天之后。
暴雨听了。
久违的阳光打在了湿漉漉的风息堡上,一点点剐蹭着城堡的潮气。
蓝礼·拜拉席恩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似乎是随着城堡上空的天气一样。
就在刚刚,他同意了他的“忠臣”,来自费伍德堡的海伍德·费尔伯爵,提出的和解方案。
这个其实算得上是草率的方案,却出乎蓝礼意料的,直接得到了那些待在城东的贵族们的大力支持。
似乎之前生冷蹭倔,跟蓝礼公开顶牛的人压根不是他们一般。
他们表示,自己已经决心悔改,会交出军队,回归光荣的拜拉席恩家族的宝冠雄鹿旗帜之下。
于是,一队队步伐整齐的军队,在拜拉席恩“某些”军队的看护下,缓缓开进了原本他们的军营中,来到了风息堡主堡的周围。
然后,这些衣冠楚楚的大贵族们,一起走进了隆隆打开的大门,去参加国王陛下为他们准备的宴席,似乎风息堡的局势一瞬间就好转了过来一般。
蓝礼非常高兴,在他看来,自己手上这一万多人可都是精锐。
只不过是因为不团结,所以才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要是现在他能在这次宴会上,重新确认自己的领导地位,那么,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诸位!感谢你们的理解,我希望,我们,伟大的风暴地人,能够团结起来,一起打败那些试图对我们呲牙的恶狼……”
蓝礼·拜拉席恩发表着热情洋溢的演讲,底下坐满了大贵族,都微笑着听着国王的话。
然而,如果仔细观察他们的话,就能够发现,这些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因为看一个死人,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感情。
宴会的气氛很热烈,蓝礼许下了一堆他根本无法完成的承诺,收获了一大堆看似慷慨激昂,实际上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回应。
不断有贵族来跟国王碰杯。
不多时,蓝礼就醉了。
不过,贵族们实在是太热烈了,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国王的醉状。
蓝礼仅存的两个彩虹护卫想替国王挡挡酒,然而,很快也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给灌得烂醉如泥。
最终,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海伍德·费尔陡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动,原本关闭的宴会厅大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一道门缝。
然后,一群穿着宴会服装的家伙,竟是鬼鬼祟祟的潜入了现场,然后,控制了场地的各个角落。
“嗯……那些……是什么人?”
蓝礼已经喝的快要失去意识了,不过,他还是冲着扶着自己的海伍德·费尔伯爵问了一句。
“哦……那些啊,是……”
海伍德·费尔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蓝礼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他的后腰处传来。
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神经,但疼痛还是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看向扎在腰间的匕首,愣了一下,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握着匕首的人:
“古利安·史文?”
蓝礼几乎是呢喃着说了一句,还想张开嘴,用最后的力气呼救,这时候,另一柄匕首就插进了他华美衣衫下的胸膛。
是海伍德·费尔。
然后,他俯下身,在蓝礼的耳畔,轻声回答了国王的问题:
“是来杀您的啊……我的陛下。”
噗嗤噗嗤的怪响,响彻了整个风息堡的宴会厅。
不知道多少柄匕首,插在了蓝礼早已经流干血液的躯体上。
随后,拔剑的声响传来,屠杀,开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