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起初他要的是沙滩裤长短,霍琚给了他一个冷冷的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好吧,这个长短于霍琚而言,无异于内-裤外穿。至于凌息想要的改良版内-裤,霍琚咬定不松口,凌息尝试自己做了条。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千万别轻易尝试。原本可以做条亵裤的布料,被他修修改改,这就和剪头发是一个道理,左边长了剪左边,右边长了剪右边,不知不觉越剪越多,最后全毁了。凌息成功得到一条丁字裤。稍一回忆,凌息便觉头疼,拿起睡衣比划两下,正好合适。他迫不及待地脱衣服,霍琚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手,“青天白日你做什么?”凌息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试衣服呀。”察觉自己反应过大,霍琚收回手摸了下鼻尖,“那你试。”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离开主屋,凌息早已习惯霍琚时不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继续换衣服。霍琚特意选用里衣布料做的睡衣,因为听凌息说睡觉穿,如果用普通粗麻制作,贴身穿着会不舒服,何况凌息皮肤雪白细腻,有条件的话,丝绸也使得。宽松的睡衣睡裤加上拖鞋,凌息恍惚自己回到了末世,虽然留给他休闲的时间不多,但忙里偷闲时凌息一向怎么舒服怎么来。转个身往床上一扑,凌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要是能吹个空调,来口西瓜就太好了。书上写西瓜个大汁水多,甘甜解渴,夏日必备佳品。穿来后凌息已经吃过一些水果,但西瓜一直没见到,他问过霍琚,霍琚表示当地不适合种西瓜,适合种西瓜的地方比较远,路途颠簸,运过来耗时耗力,相应价格颇高,极少有人家吃得起,所以跑商一向不愿费这个力运送西瓜。翻了个身,凌息抬手覆盖在自己脸上,“好烫。”今天貌似特别热,明明昨晚刚下过雨。他坐起身,呼出的气息跟发了高热似的。凌息接了盆冷水把脸埋进去,山上流淌下来的清泉,一路上竹管被树荫遮蔽,避开太阳直射,流出的水冰冰凉,正是解暑好物。热意消退几分,凌息沉浸在这种凉爽中舍不得抬头,后衣领突然被一股力道往上一提。猝不及防被迫抬头,水渍飞溅一地,脸颊周围的黑发尽数湿透,贴在霜雪般冷白的脸上,黑白两色分明,唯有少年一双凤眸洇开昳丽的色泽,仿若山中艳鬼,迷人心窍。卡在喉咙口的话蓦地消声,冲上头顶的怒火骤然消失,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男人,此时犹如身处在汪洋大海中的船夫,四周空茫茫一片,不知该何去何从。“咳咳——”“你干什么?”凌息毫无防备,被水呛到,不爽地拍开男人的手。霍琚神魂归窍,怒火卷土重来,“该我问你干什么才是,你打算溺死自己吗?”“啊?”凌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仍真诚同霍琚科普:“正常情况下,人不可能自己溺死自己。”霎时,霍琚脸黑如锅底,“重点是这个吗?”“你一直把脸埋进水里,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凌息恍然大悟,“你在担心我呀。”霍琚下意识要反驳,凌息先他一步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我经过专业训练,可以在水下闭气半个……嗯,两刻钟。”“你说真的?”霍琚瞳孔颤动,怀疑自己的耳朵。“当然是真的,我这项成绩一般,只能算中等。”凌息的基因到底是陆地上的,他那些基因来自海里的同学,能在水下睡觉。虽然打定主意不去探究凌息身份,但凌息时不时漏点令他感兴趣的东西,属实在考验人的意志力。霍琚揉揉眉心,果然凌息是来克他的。次日是凌息上县城给合宴酒楼送野味的日子,清晨温度尚未升起来凌息已觉心烦气躁,酷热难解。“昨晚没睡好?眼睛红了。”霍琚询问。凌息神情恹恹地背上背篓,打了个哈欠,“嗯,天气太热了,难受。”霍琚鲜少见他蔫儿哒哒的样子,竟有点心疼,“给你煮些绿豆汤晾着。”凌息点点头,强打起精神挥挥手,“出门了。”将人送到门口,直到瞧不见背影霍琚才关上门,进屋去喂小鸡。凌息日子赶得巧,今日正好是冯磊师父的寿辰,晚上东家还要给他单开一桌庆祝,冯磊早早准备好了贺礼,却不知被谁给摔坏了,脸色惨白地抱着贺礼找人问,有没有看见谁干的。师兄弟们对他爱答不理,眼里充斥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这下冯磊还有什么不明白,近日来他受到师父器重,惹了他们眼红,故意挑今天给他点颜色看看,以示警告。冯磊攥紧拳头,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却不能发泄,因为他没证据,他若打人,旁人会把过错都怪罪在他头上,师父说不定会因此对他失望。其间道理是他亲身体验,吃过无数次亏才学到的,就是太过清楚冯磊才格外痛苦无助,咬紧牙关跑出这间令人窒息的屋子。不料在巷子拐角处,险些一头撞到人。冯磊惊慌失措,躲避已经来不及,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然而,衣领猛地被人抓住,一股大力将他拉拽住,下一秒他便稳稳地站住了。冯磊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凌息!”第57章 “你哭什么?受欺负了?”凌息注意到冯磊泛红的眼眶问了句。被一个哥儿瞧见自己哭唧唧的模样,冯磊霎时臊红了脸,立刻将脑袋扭到一边去,“没……没有。”凌息再要问就被冯磊打断,“你是来送货的吧,我领你进去。”因为冯磊和凌息认识,师父顺带将每回验收采买野味的活计交给了冯磊。二人跨进门,凌息便察觉周围不善的目光,他抬眸望去,那些人又别过脸,不再搭理他们。把一切收入眼底,凌息心下有了成算。冯磊数了今日的数量,把银钱结算给凌息,一个国字脸的男人阴阳怪气地说:“哟,银钱给得这般利索,别是你老相好吧。”“师父信任你才将采买这样重要的活计交予你,你可别辜负他老人家一番心意啊。”冯磊猛地站起身,怒火中烧地瞪着对方,“毕师兄,你少血口喷人!我与凌息清清白白,你别污了人小夫郎的名声。”“啧啧啧叫得这么亲热,还说什么清白,怕是没少勾搭在一块儿吧。”男人目光扫过凌息的身段,再挪移到脸上,到嘴边的荤话倏然咽了回去。乖乖,不是说同冯磊交好的夫郎是乡下来的吗?乡下哥儿竟有生得如此标致的,就是花街的头牌也要被他比下去。“你!”前面贺礼被毁坏,这会儿又连累凌息同他一起被造谣败坏名声,饶是无数次警告自己切莫再冲动的冯磊也忍无可忍,捏紧拳头,额角青筋暴起,直接冲上去挥起拳头就要打人。然而,后衣领突然被一股力道朝反方向一拽,冯磊脚步踉跄后退好几步,眼见柔柔弱弱的小夫郎抓住毕师兄衣领,就这么把人提了起来!凌息身量高,许多汉子都矮他一头,毕师兄约莫一米七出头,身上不缺乏腱子肉,没能竖向发展,便横向发展,少说也有一百七八的斤两。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片刻后哗然声起。“你!你放开我!”毕师兄脸涨得通红。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夫郎举起来了!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往后传出去不知多少人得笑话他。凌息细瘦的手臂纹丝不动,似笑非笑地开口,“我听说你好龙阳,尤其喜欢对身边汉子下手,因你举止大大咧咧,所以从未被人怀疑,其实你经常借勾肩搭背的名头占便宜。”“什么!?”在场的其他人大惊失色,看向毕师兄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毕师兄似乎确实喜欢同人勾肩搭背。”“他经常约我喝酒,但我新婚一直抽不开空,心头还觉歉疚。”年轻男人舒了口气,拍拍胸口,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毕师兄整张脸红得发紫,大吼大叫:“呸!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我才不喜欢男人!”凌息轻描淡写地扫过他涨红的脸,“哦,许你胡乱揣测我,不许我合理猜测你?”毕师兄嗓子一堵,哑口无言,久久说不出话。其他人当即明悟,原来毕师兄前面真在胡乱造谣,毁人小夫郎清白。男人被传点花边新闻,顶多算多几件风流韵事,小哥儿可不一样,尤其是嫁人的夫郎,弄不好是会闹出人命的。虽然他们看不惯冯磊,会一起欺负人,但不至于害一个无辜夫郎的性命,看毕师兄的眼神逐渐微妙。毕师兄全身滚烫,像被扔进沸水里,不等他说什么,领口收紧,令他尝到窒息的痛苦。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性命掌控在别人手里。能保质保量送来活的猎物的小夫郎会是什么善茬?毕师兄迟钝地察觉凌息不是他惹得起的存在,求爷爷告奶奶道歉:“对不起,我错了……”“咳……求小夫郎放我一马……”凌息目光冰冷地注视他,毕师兄周身如坠冰窟,寒意裹挟着恐惧席卷灵魂。“往后再让我知晓你们欺负冯磊,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周遭看戏的人陡然绷紧皮-肉,合着他们一个也逃不掉。“是是是!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毕师兄点头如捣蒜,显然被凌息吓得精神错乱。冯磊怔忡在原地,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被一位哥儿保护。原来这就是妹妹说的天神降临。冯磊眼眶再度泛起热气,他父亲早逝,母亲将他和妹妹辛苦拉扯大,他早早便四处做工赚钱,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得已将妹妹送去给人做丫鬟,母亲一咬牙掏空家底托父亲生前好友的关系,给他找位师父学手艺。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若他父亲没死,若他上头有个大哥,大概就是这种滋味吧。鼻间阵阵泛酸,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止不住地往下流。凌息收拾完人,转头发现冯磊涕泗横流,满脑袋问号,咋会有这么爱哭的男人,说好男人流血不流泪呢?休息一阵后,冯磊终于从情绪中缓过来,羞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原地埋了。太丢人了!若是传出去,以后哪家姑娘小哥儿愿意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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