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贾氏祖坟。
贾琏被葬在其生母张氏墓旁,另一边是其兄贾瑚的小坟包。
母子三人,在地下作伴。
“婷儿,我对不起你。”贾赦醉眼朦胧,伏在妻子的墓碑上,哭得像个失落的孩童。
记忆融合,情感也融合。
想当初,刚加冠的贾赦,被二代荣国公贾代善丢去征西军中历练,磨砺出一身杀气煞气,才得以折返中原花花世界养心静气。
国公府的继承人不能不知兵,但也不能混成只知道战场杀伐的莽夫。
在边疆磨出杀心和狠辣后,就要回繁华中原再塑造权贵公子的手腕心性。
贾赦选择来如水的江南消磨煞气,偶然邂逅钱塘张家嫡女,展开疯狂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
“钱塘——去钱塘,看看婷儿最爱的荷花池子。”贾赦回忆起亡妻的音容笑貌,索性去钱塘重走一遍往昔缠绵路。
“婷儿,这是最后一次放纵。”
贾赦不舍的告别亡妻,缓缓道:“等再回神京,我就不得不戴上面具,满肚子阴谋算计,做你最不喜欢的那种人。”
舟船沿着水道,顺流到钱塘县。
徘徊旧景小半月,甜蜜又感伤。
这一日正坐车在县中游荡,忽然有人跪在路旁。
“是钱塘知县郑青山的儿子郑和,替父前来问安。”林之孝凑在车窗旁低声解释。
“郑青山?”
“景泰三十七年的二甲进士,走府里门路领的官缺,逢年过节和老爷老太君的寿辰,都记得送礼,算是个有心人。”
“官声和能力怎么样?”
“浊流官儿,名声还算不错,任期内考评一直是中上,苦于没有提拔的机会。剑走偏锋,参与私开海禁之事,最近遇到点麻烦。”
贾赦和贾敬给先太子当文武伴读时,林之孝就在贾赦身边行走,算是最贴心的亲近人。
后来贾赦放权,林之孝出任荣府大管家之一,暗地里替贾赦打理亲卫家臣相关势力。
有些隐秘的事情,当家的贾政都不清楚,而林之孝却收纳成册交给贾赦阅览。
“既然是贾府的门生,平日里又不缺孝敬,恰巧遇上了,不扶一把也说不过去。”贾赦挥挥手,放下帘子。
郑和激动的爬起来,在前方开路,引着车马向钱塘县衙而去。
“父亲会夸我的,一定会夸我的!”郑和的脚步有些飘忽。
父母为子孙谋,尽心竭虑。
郑和是独子,想到出门前父亲的交代,浑身都忍不住打摆子。
“去给贵人磕个头、请个安。要是能留下一点点印象,够你吃用一辈子的。”郑青山如是说。
车马从路口绕过,县衙前纷纷扰扰很是热闹。
贾迎春小孩子心性闲不住,趴在窗口向外张望,瞅见汇集的人群,伸手拉扯贾赦的衣袖:“爹爹,爹爹,你看——”
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贾赦有向女儿奴转化的趋势,见贾迎春起了兴致,索性下车去凑一凑热闹。
正好看看郑青田审案,也见识见识门生的手腕。
……
“案犯周舍,骗婚,拐带乐籍女子,按律脊杖二十,流放千里。”
郑青田手持令箭,朗声宣判:“念其初犯,罪减三等,改杖十五,罚铜八十斤,以儆效尤。”
明镜高悬的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围观审判的民众,发出嘘声。
纷纷议论:县尊太过偏袒,肯定收银子了。
堂下三位苦主,都是妙龄少女,闻听宣判自然不服。
“咆哮公堂,领十杖!”郑青田端的是铁面无私。
令箭即将扔出去的时候,郑青田抬头看见百姓中站着的华贵公子,吓得一哆嗦,拍打惊堂木:“念在初犯,免罪。赵氏、宋氏,尔等有何冤屈,如实陈述。”
清秀的赵姓女子俏声道:“县尊仁厚,不愿施加重罪。但周舍并非初犯,好色又聚赌四处欠债,多次骗婚,纳娶女子进门后铐问家私,我妹妹引章只是受害者之一。请县尊明察。”
“是吗?”
郑青田的眼神有些飘忽,偷窥贾赦的表情,得到暗示后猛拍惊堂木:“左右听令,拿下周舍,暂行收监,择日流放千里。退堂!”
县衙后院。
郑青山噗通一声麻利跪倒:“卑下郑青山拜见恩主。”
“跟我预想的,有亿点点差距。”贾赦好整以暇的坐在主位上,端起果子露,小心的喂给贾迎春。
“卑下惶恐。”郑青山连连请罪。
“起来吧,好歹是一县之尊百里侯,该有的体面不能丢。”
贾赦接过情报册子,越是浏览,眉头皱的越深。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面前诚惶诚恐的家伙,行事手段相当狠辣。
为了保住官位,敢杀人放火。
“属实是做官的好苗子,就是手段糙了点。”贾赦幽幽叹道。
郑青山又想跪下,被贾赦瞪视一眼,像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嘿嘿笑着凑上来沏茶。
贾赦笑道:“海禁,是官家初上位时的一记昏招,近些年损失最大的是内库。最迟到年底,开海的诏文就要明发天下。熬过半年,你就算混不到功劳,也不会担过错。有私开海禁的胆子,敢杀人放火,我就不信你没准备几个随时抛出去顶罪拖延时间的棋子。”
郑青山回道:“确实有安排,也听到了开海的风声。但是近期有皇城司的令使来钱塘,追索着案子不放,卑下不敢动钦差,只能出此下策。”
贾赦哂笑道:“不敢杀,你就编织罪名通缉顾千帆?你知不知道他的背景?一个顾家就够你喝一壶的,后面还有次辅萧公,你通缉了人家儿子,还想升官发财?”
噗通。
郑青山又跪了下去,哀告道:“卑下实在不知此事,恩主救我。”
“起来吧。”贾赦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姓顾的小子,我会处理。把通缉令撤了,首尾收拾干净点,扬州有一个通判的缺,你也该升升官儿了。”
郑青山忙不迭的应下,又给贾赦添满茶杯,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表完忠心后,话题一转:
“恩主,我让人把三位小娘子留在衙内。虽然都是乡野村妇,但也有几分姿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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