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考
他一把拿过课本塞到自己书包里,边拉上拉链边说:“卢沛,人家都不理你,你能不能别像狗皮膏药似的贴上去。”
你看看吧,这死小孩说话就是这么欠揍,要不是我这人天性善良,一天得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不过我到底没忍住,上去和他扭做一团,一路扭打到了家门口。
到了楼梯口,我俩立刻训练有素地分开,各自扯了扯衣服,互相瞪对方一眼,然后飞快地跑上楼梯。
我刚一进门,就吸了一鼻子菜香,跑到厨房一看,我妈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她看着我皱巴巴地校服皱了下眉:“又和边岩闹起来了?”
我洗了手,筷子也不拿,直接用手捏了块肉塞到嘴里,含混地说:“没有的事。”
“沛沛,有矛盾了不要总通过打架来解决问题,要讲道理,懂吗?”我妈边收拾厨桌边和我说。
她在我们小学当班主任,教育我的方法跟教科书一样标准。
“边岩一看就是好孩子,你别老是去招惹人家。”
我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默默坐到饭桌旁边。
以往的经历告诉我,我这时如果多说一句,我妈就会搬出无数小学课本上的句子来教育我,什么同学之间要相亲相爱团结友善,什么朋友是一辈子的你长大了就知道朋友多重要。我情感上想大声说每次都是边岩先招我的,却还是遵从了理智的劝导,默默点了点头,闷声说道:“知道了妈。”
填饱了肚子,我回到自己房间趴在桌子上写作业,写了一半,突然觉得窗外有什么东西倏地落下来,抬头一看,被细绳挂着的一卷白纸正在窗外摇摇荡荡。
我拉开窗户,探出上身伸手把那卷白纸抽出来,打开一看,上面画了个奇丑无比的猪头,箭头指向一旁歪歪扭扭的“卢沛”俩字。
这么丑的画和字简直要把我气笑。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借了边岩的课本,听课听得百无聊赖,顺手在旁边空白处画了个跳舞的q版边岩,我从小跟着我爸学画画,旁边都不用备注就能看出画得是谁。他这会儿准是看到我的画,气我讽刺他是个小姑娘,画了个猪头来反击我。
猪头这么简单的简笔画他都能画这么丑,我看他才是猪头。
我上半身探出窗外,扒着窗棱仰头朝楼上大喊:“边岩你个猪。”
楼上传来“哧哧”两声拉窗户的声音,边岩的头旋即探出来,他对着我做了个鬼脸,声音不无得意地说:“画得像你吧。”
“像个屁。”我懒得理他,缩回脖子把窗户“哐”地一声合上。
这是我俩那时候常用的沟通方式之一:他用绳子朝下递纸条,我则扯着脖子朝楼上喊回去。
不过,那些年虽然边岩老是招我,但我也不落下风,没少招过他。
我这人丢三落四,课本总是忘带,一下课就颠颠往隔壁班跑,倚着他们班的门就朝里喊:“边岩!语文课本!”
开始的时候,我一喊,他们班的小脑袋都齐刷刷抬起来看我。边岩则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掏出课本,走过来“啪”一声打在我伸出去接书的手:“卢沛,你是猪脑子啊,天天忘带课本。”
其实我也不是天天忘带。开始几次,我确实因为老忘带课本而跑去找他借书,但是到后来这完全变成了一种上学的惯性。
鬼知道为什么跑去找边岩借书都能成为一种惯性。总之如果哪天我没有跑到他们班门口喊两声边岩,就总觉得这天少干了些什么,写作业的时候都浑身不得劲。
上课铃响了,我跑回教室坐好,翻开边岩的课本,那上面画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空白处七零八落地分布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
我轻笑一声,抬起头,笔走龙蛇地把黑板上老师写的板书抄在课本上。就写在那几个字的旁边。
高下立现。我心里默默给自己鼓了个掌。
边岩那几个狗爬的字把我的行楷衬托得格外俊逸。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借边岩的课本就听课听得格外认真的原因。我端端正正地挺着腰板,握笔地姿势极为准确,耳朵恨不能支棱起来,把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誊写在课本的空白处。
说来也奇怪,我只有拿着边岩的课本时才有这个听课劲头,一旦我用着自己的课本,我简直一个字都懒得往上写,思绪早不知在哪个次元飘荡,浑然不知讲台上老师在叽里呱啦讲些什么。
偶尔我也在空白处画些小玩意儿,多是q版的边岩做着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
开始画的时候还有些生疏,总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画才能更像一些,到后来简直炉火纯青,刷刷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生动逼真的边岩。
后来课本被方啸和刘杨借去抄笔记,还回来的时候,他们对那书上零星分布的小人产生了极大兴趣,用胳膊卡着我的脖子威胁我给他们一人画一张。
我那时虽然已经脱离小豆芽菜行列,但毕竟以一敌二,力有不逮,迫于他俩的淫威,在回家的路上趴在石阶上给他们一人画了一幅。老实说,画得远没有课本上那些好。
旁人看到我俩写的字,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判断我才思敏捷而边岩不学无术。可事实恰恰相反,边岩虽然字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可每每考试都位居前列,而我虽然写得一手好字,成绩却堪堪够得着上中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