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却没察觉到他的变化,面汤明明不怎么好吃,她却吃完了慢慢的一碗,热气从食管到胃,让她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你的头发上有面。”余温扯了一张纸巾,隔着孩子递给他,“擦擦。”
迟书接过纸巾,抬眼看见自己额前的碎发,果然沾上了一些面疙瘩,应该是他拨头发时候弄的。
他用力的擦了擦,结果还是没弄下来多少,头发反倒掉下来几根。
“别动,我帮你用指甲刮一下。”余温站起身来,语气随意,“过来凑近一些,头低一点。”
迟书本想拒绝的,但看着余温已经伸出手来,也微低下头,一张脸正对着余温脖子的位置,她的指甲有点长了,几下就刮干净了。
“好了。”余温肆无忌惮的用手摸一下他的头,跟弄小狗一样。
“喂!”他全是不满,站直身体,他比余温高太多,她只能仰着脖子看他。
他下楼的时候裹着大衣,里面是一件黑白格的真丝睡衣,领口开的很低,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向上,灯光下,却见他的眼角处有一缕细纹,原来他也会老。
迟书单手将孩子拎起来抱在怀中,“去上楼休息吧,明天我给你找个保姆带着你,我可得要工作。”
孩子坐在迟书的胳膊上,奶奶的声音求着,“骑大马,坐脖颈。”
余余自小身边就缺少着父亲这个角色,他十分羡慕,竟然肆无忌惮的摸着迟书的脖子,自己就要往上爬。
“你当我什么了,不可以。”迟书硬邦邦的拒绝,“你要哭我就将你扔到外面去。”
孩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余温,“姨姨……”
余温看着奶呼呼的孩子,踢了迟书一脚,“蹲低一些,我给他扶上去,你别把孩子给摔了。”
迟书只能蹲下身体,身上黑色的外套都拖在地上,余温扶着孩子坐在迟书的脖颈上,让孩子抓着迟书的头发,他毫不费力的起来了。
余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大大的喊了一声,“驾……”
迟书咬牙切齿,“你就是找了个好靠山,等回房间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就这么扛着孩子上了楼,余温一步步的跟在身后,看着他满头的黑发弄得乱糟糟的,脾气更差更坏了,明明气的跳脚,还得咬牙切齿的忍受着。
余温的房间比他的更靠楼道,到了余温的房间门口,哪怕头上还挂着一个孩子,还是顺手从兜里的钥匙扣上扯下一个指甲刀给她。
“指甲太长了,以后别用剪刀了,容易受伤。”他伸出手来,掌心微微泛红,“以前我给你剪了很多次,你该学会了。”
“我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用指甲刀是五岁,那时候舅妈刚买的,我指甲缝里都是泥,她买的也是残次品,用了两下就坏了。”余温看着指甲刀,“我舅妈饿了我两天,我以后再也不敢碰指甲刀了,心里发憷,总觉得会用坏。”
迟书红了眼眶,“指甲刀而已,又不贵,坏一箱子也不会有人罚你了。”
“是啊,不贵,但我心里有阴影里,觉得它比青花瓷还金贵易碎。”余温裹紧身上的大衣,“我明天跟老板娘借一把剪刀用,没事,只是剪的难看一些而已。”
迟书收回自己的指甲刀,“好。”
说完他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走,走廊里放了一堆剧组的东西,迟书走的很慢,刚想跨过一个纸箱子,伸手传来余温的声音。
“迟书,你个混蛋,你说过要给我剪一辈子指甲的,我以后都留着,等到指甲托地了也不剪。”余温从外套里摸索着出钥匙,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了蝶蝶。
迟书的脚明明抬得很高,还是踢到了箱角,疼的撕心裂肺。
…………
因为昨晚三更半夜的觅食,余温八点多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蝶蝶反倒起了一个大早。
她知道余温睡觉不容易被吵醒,也不用太小心,洗漱完就准备去楼下吃饭,隔着门缝,依稀能听见楼下老板娘抱怨的声音,好像是哪位三更半夜的将厨房弄得惨不忍睹,更不可饶的是,竟然还浪费了半袋子的面。
蝶蝶刚打开门,就觉得眼前光线一黑,像是一座山挡在了门口,她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语气里带着恭敬,“迟先生。”
迟书将手放在唇上比划了一下,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往屋子里瞧,屋内窗帘拉着,唯独一道缝隙里透着光,却见余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两三层的毯子,整个人包裹的像是个掀过来的乌龟。
“迟先生,您一直站在门口吗?”蝶蝶的声音压的很低。
“等了半个小时。”迟书插着兜,刚睡醒的嗓音沙哑,“你下去逛逛,一会我的助理会将营养餐送过来,等她醒了让她多吃几口。”
“好。”蝶蝶赶紧从房间里出来,“您进去吧。”
余温怀孕之后十分嗜睡,尤其是早上,就算外面拿着喇叭喊她也睡不着,之前在医院的时候蝶蝶都以为她昏厥了,甚至连医生护士都喊来了,等她醒了,看见一圈人将她围在中间,别提那场面都多惊悚了。
她一直做梦,断断续续的,梦见了汕城,梦见了自己的舅妈,在余温的记忆中,她总是一脸怨妇的形象,她一直在埋怨自己命不好,周围的人都在议论她,她天生有病,生不出孩子来,要不然也不会嫁给个混蛋。
她对余温一直不喜欢,她平等的怨恨每一个孩子,总觉得别人的孩子十分碍眼。
余温唯一想起来舅妈的一点好,就是她快病死的时候,将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塞给了余温,“幺幺你吃,我都到这一步了,吃了也是浪费。”
她就看着余温一口口的吃掉了鸡蛋,余温吃的很慢,然而等他吃完,去给舅妈洗完衣服,回来的时候,瞳孔已经放大了。
余温很平静的将鸡蛋壳收起来扔在院子的花盆中,然后去叫在外面打麻将的舅舅。
他那时候打的正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