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鹤屎味,人臭味,狐骚味,那么重!能通过层层检查,献给愿望神的祭品肯定不少吧?”
未见其容,先听其音。
妲庚声音柔软,顿时让人产生些许好感。
装着层层包裹的沉重且粗壮树干的大件货从内部打开,折叠的箱子,并不是需要多大力气。
最先出来的,不是王竞择,也不是相对熟悉情况的向导雅米,而是身为主力的王结。
“见你一面,太难了,没办法,只能让愿望神帮帮忙了。”
王结从大件货中跳出来,矫健的身姿,顺着妲庚的思路说下去。
王结走出来,第二个出来的是雅米,最后则是一言不发的王竞择。
一狐一人一鹤,三者并排而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并没有背靠电梯,而是面向正东面。
王竞择暗中使用门禁卡的拍照功能,将周围五十米范围的事务探查得一清二楚。
王竞择通过通信功能,表面不动声色,将本层楼的所有布置都一一告知。
王竞择以王结站立的位置为原点,面向为x轴,横向为y轴,纵向为z轴。
一厘米为一格,建立坐标系,将每一个侦查到的潜在威胁一一标注出来。
大致来说,左手边十米处有三只母狐狸,右手边九米处有六只母狐狸,背后十二米处有两只母狐狸。
明面上是这么多,楼上藏着至少二十只狐狸,还有仙鹤与人类。
楼下的安保力量也很多,三十多。
不过,最奇怪的,是一个看似是承重柱的结构中,还藏着两只母狐狸。
说起来,这些狐狸长得都差不多,让王竞择无法评说这些狐狸的分别。
游览过吠界,至少还能通过品种来区分,而这些看着差不多的狐狸,让王竞择都很难将他们区分开来。
“我并不认识阁下,阁下枉费心思来此,莫不是要刺杀我?”
妲庚嘴上这么说,语气轻佻,丝毫没有身陷危机的紧迫感。
王结迈着优雅的步伐,并没有去任何一窝狐狸那里,而是直直来到那处藏身地。
顺势躺在地上,露出他的肚皮来。
“我并没有任何恶意,来此,只是先打个招呼,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王结摆出的姿态,说出的话语,没有任何敌意。
在这种地方,稍稍露出任何一点敌意,很可能活不过下一秒。
嗤啦,假承重柱上的石板上滑,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狐狸。
王竞择不知道怎么形容这只狐狸的魅力,而在王结眼中,他就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为了这样的母狐狸,别说守身一辈子,就是守十辈子,他都心甘情愿。
眼前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和王结这种青色为主、带有点点红毛的青狐截然不同。
她的鼻子很大,说话的时候鼻子会轻轻翕动,俏皮可爱。
她的眼睛乌黑明亮,蒙着一层水润,含情脉脉,多情妩媚。
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晃动,就像一把折扇在仕女手中轻摇。
她的身材娇小,任谁都想占为己有,将那蓬松柔顺纯白的毛发抚摸挤压。
她趴在柔软的垫子上,慵懒却不失狡黠。
打了一个哈欠,嘴巴长大,粉红的舌头就像是一瓶烈酒,品尝一口,醉满心头。
王竞择看到承重柱里面的空间,这一只白狐,不会是萨摩耶吧。
雅米看到妲庚,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么漂亮的狐狸,就是妲庚?
不知道能不能带回家吸,吸猫的吸。
“见也见了,没事的话,请回吧!”
白狐妲庚魅惑一笑,对着王结抛了一个媚眼。
“她不是妲庚!”
王竞择第一时间戳穿这只白狐身为替代的真相,通过通讯告知王结。
王结接受提醒,虽然不明就里,立即醒悟,他只想知道真正的妲庚在什么地方。
“她就在这只白狐身后。”
王竞择指出真相,判断依据是来自拍照功能的实时反馈,前面那只白狐看似在说话,那不过是双簧。
“白狐,请你不要蒙蔽我的双眼。”
王结严肃道。
“你能找到我的藏身之地,这很厉害。你们辨别出我们的区别,这也很厉害。但是,见过我真容的,都死了,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妲庚话音陡然转冷,警告意味满满。
王结心想,我见不到你,怎么实施美狐计?
“我是来送请柬的,是立派新首领的交接仪式,希望明天能见到你。”
王结打了一个响指,王竞择很识趣地将另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就是他们准备好的请柬。
“啊哈哈哈,怂了?”
妲庚突然大笑起来。
诚如她所言,见过她的都死了。
“你不愿意让我看,我不会勉强。你愿意让我看,即便生死难料,我也不会后悔。”
王结对自己有着强大的自信。
而且,一旁还有团长王竞择在打辅助,他没理由担心害怕。
白狐缓缓起身,露出了后面的另一只白狐。
如果说,前者是魅惑众生,那么后者就是魅惑万物了。
“什么请柬,什么交接仪式,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有话直说。”
妲庚歪着脑袋,面对一只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的青狐,她没有任何可担心的地方。
“本来,想着等我继承了甲一的献祭圈,再与你说这些事情,不过,既然你这么着急,请屏退左右,这件事,只有你我能够知晓。”
王结摇摇头,微微苦笑。
一只白狐足够让他神魂颠倒了,现在来了两只,左拥右抱的生活岂不是马上就要实现了?
一鹤一人离开,白狐妲庚的所有安保离开,包括她的替身,那只干妹妹白狐。
左右退下,王结毫无顾忌地走到白狐妲庚身边,低声与她说着他的计划。
“我要把你掳走!”
王结话音刚落,妲庚顿时眼前一黑,她感觉自己像是从一个地方直接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是什么神奇的情况?
没错,在确定了目标之后,王竞择可没有时间和她谈条件,直接掳走。
没有了手下小弟,王竞择觉得合作这件事,会很快达成。
一鹤一人,坐上电梯,直奔楼下。
当即将超出录入的范围时,他同时将妲庚与王结录入,带着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
一个小时之后,当稳派一众小弟来到大厅之中,空空如也,音迹袅袅。
来到别墅,地下室中,王结被揍得鼻青眼肿,美狐计彻底失败告吹。
“关于我的谣言很多,什么风流成性,爱好母狐,凡此种种。不过,我从底层一步一步打上来,这是真的!”
白狐咧嘴笑道。
若是剃光她的毛发,就会发现她身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伤痕。
那是她历次战斗留下的痕迹,是她引以为傲的功勋。
最近一段时间,很少出手,便恢复了美丽的容颜。
妲庚不再看向王结,而是盯着从头至尾一句话没说过的王竞择,不咸不淡地问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就是这个团伙的头头吧?”
团伙,什么时候成了团伙了?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自愿将你名下的献祭圈过继给王结。二,我们杀了你。”
王竞择话没说全,但意思已经表达完整。
“就凭你们一鹤一人?”
妲庚脸上露出嘲笑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担心自己会有生命危险。
“你们这里最能打的都被我踩在脚下,想置我于死地,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妲庚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撞到了什么,昏厥过去了。
王结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歉意地来到王竞择身后。
“你早点用不就好了。”
王竞择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半的话。
剩下的那一半:何必自取其辱呢。
“杀了?”
王结不忍心。
那种感觉,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中形容过。
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现在,王结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喜剧,而眼前的白狐妲庚很可能会成为一个悲剧。
“我要的是结果,怎么做是你的事情。”
王竞择看了一眼昏迷中的萨摩耶,身为一个团长,不该过多插手团员的事情。
只要他完成任务,那就是一个好团员,至于手段是什么,六界都不介意,他更不介意。
王竞择带着雅米顺着楼梯离开,地下室,只剩下一只青狐和一只白狐。
“你刚刚好冷酷好无情啊!”
雅米眼中满是小星星,这般霸气的言语,振聋发聩一般。
啊,王竞择无言以对,只能在心中默默感谢鲁迅先生,感谢夜校高老师,感谢他们对自己的指导。
一团冷水喷过来,白狐妲庚悠悠转醒。
清醒过来的她立即机敏地跳开,再不确定是否安全之前,拉开距离是最有效的操作。
“团长只想要一个结果,给我的时间也不是很多,你是想身死,还是自愿。”
王结伸出前爪,上面一道肉眼可见的小小旋风扭动着身体,仿佛随时会挣脱他的控制,冲向眼前湿漉漉的白狐。
“刚刚的闷棍,是你?”
白狐妲庚满眼鄙视。
“不是闷棍,是风!”
王结说完,释放手中的旋风,它如同活过来一般,围绕着白狐,把她吹得身影晃动。
嘭一声,白狐妲庚身体躲过一击,漂亮蓬松的尾巴却没有,顿时如同刮毛一般,尾巴只剩短短一截。
“你到底是谁?难道是堕落愿望神?”
白狐妲庚尾巴上传来的痛楚,让她龇牙咧嘴,却没有放弃抵抗的意愿。
“雨!”
王结没有回答白狐妲庚的问题,而是在眼前凝聚出来了一个大水球。
这是他控制雨在极小范围之内而产生的,通过风的承载,水球冲着白狐妲庚冲去。
水球击中半空中无法借力的白狐,两者一同下坠,落在地面上。
风停雨歇,除了浑身湿漉漉的白狐妲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愿,还是身死!”
王结最后问道。
喜剧有他无用的无奈,悲剧有她美好的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