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的头真没大。
当这帮人走到近前,见前面杵着的人是杨六郎后,惊讶了一下,打头儿那位反应过来后立刻说道:“六郎兄弟,怎么是你啊?”
“四哥,我老婆在产房生孩子呢,我在外面等一会儿。”六郎跟这位叫“四哥”的点下头,说道。
“哎呀,那恭喜,你看四哥这来得急,也没啥准备……”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四哥对王镇海团伙第一莽由衷敬佩,浑身上下摸了摸,摸出两张皱巴巴的老人头来递给六郎,又说:“给还没出生的大侄子添件儿衣裳吧,别嫌少啊六郎兄弟。”
六郎笑一下,接过去,“我替孩子谢谢四哥了。”
“不客气。”
什么是江湖地位?
今儿非凡妈和梁家两兄弟算是彻底弄清楚了。
这帮凶神恶煞的讨债恶势力见了自家女婿(姐夫)都得巴结着,这就是江湖地位啊。
三人看六郎的眼神儿都亮晶晶的了。
非凡妈更是拽了六郎一下,意思是让他帮着周旋周旋。
她也慌了,人家认六郎,可不认自己儿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儿要是拿不出钱来,自己的儿子要倒霉。
果不其然,六郎还没开口说话,四哥的目光就扫了过来,“梁伟宁,来,聊聊咱俩的事儿,欠我那一万七,你凑齐了没?”
梁伟宁目光闪烁,喏喏地说道:“四……四爷,我真没钱呐,家里的情况您也见到了,真……真没钱。”
“没钱啊……”四哥奸笑一声,说道:“没钱好办呐,跟我们走吧。把他带走!”
立刻上来两个棒小伙儿,一左一右架起梁伟宁的胳膊,把人往走廊另一边拖。
非凡妈急眼了,大声嚎道:“住手!你们住手!你们要把我儿子带到哪里去啊?六郎,快救救你兄弟吧,你兄弟被人带走了,可就遭罪了。他们……他们会砍断他的手脚的。妈求你了,救救小宁吧。”
梁伟宁也喊道:“姐夫救我!”
六郎很郁闷,这要是不管吧,那货毕竟是自己媳妇的亲弟弟,这要是管呢,六郎打心眼儿里不待见这个货。
梁伟宁就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救他一次救不了他第二次,倒不如让他遭受些社会的毒打,他才会彻底长记性的。
四哥闻言,一抬手,制止了兄弟们前行,扭头问六郎,“怎么个意思啊这是?兄弟你跟梁家人……”
他还不知道六郎是梁家的女婿。
六郎一咧嘴,“小宁是我小舅子。”
四哥苦笑着说:“操!你怎么摊上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小舅子啊?”
六郎也尴尬起来。
“把人放了吧。”吐出一口气,让两位兄弟把梁伟宁放开了,四哥继续对六郎说道:“人,我可以先不带走,不过我得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小舅子欠的这笔钱呢,不还肯定是不行的,你也知道,四哥上面也有老板,这笔钱要不回来,我跟老板没法交代,所以……”
六郎点点头,说道:“四哥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拍拍六郎的肩膀,四哥语重心长道:“六郎你应该知道,咱们干这行的,里面全是套路,目的就是为了捞钱。话呢,我就说到这儿了,好好劝劝吧,让你小舅子千万不要再去赌了,他输不起的。这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六郎点头说好,又跟四哥道了谢。
夏晨全程冷眼旁观,看到这里,倒是有点儿敬重四哥的为人了。
人家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无疑是给了六郎很大的面子。
他站起身来,走到四哥面前,对他笑笑,主动伸出手说道:“四哥你好,认识下吧,我是夏晨。”
四哥有点愣,看一眼夏晨,又瞅瞅六郎,“这……”
六郎忙介绍道:“四哥,这是我晨哥,晨哥也是嘉悦实业的老板。”
四哥闻言一把抓住夏晨的手摇晃起来,“哎呀,您就是夏总啊,久闻大名了,我妹妹就在嘉悦朝阳店工作呢,她在家里和我聊天时经常提起您来,说您是个特别好的老板。”
“过奖了。”夏晨语气淡淡地说道:“多谢四哥您今天的关照啊,六郎我是拿他当亲兄弟对待的,非凡就是我弟妹,也是我们嘉悦实业人力资源部的老总,是我的左膀右臂。您今儿给六郎面子,就相当于给我面子了,回头咱们常来常往,我请四哥喝一杯。”
这话的分量可太重了。
四哥听懂了夏晨的意思,今天没闹起来,没搅和了六郎家的喜事,夏晨记自己一个人情。
能让嘉悦实业的老总欠人情的,江湖上能有几个?
四哥嘴叉子都快咧到耳根子上去了,真心为自己的冷静感到骄傲,这就是福报啊。
他都打算收手不干了。
万一能登上夏总这艘大船呢?
“您太客气了,您给个面子,回头让我请您喝一顿吧。”四哥顺着杆儿就往上爬。
“好。”夏晨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四哥一咧嘴,说:“那我就不打扰了,带着弟兄们先回去。”
夏晨又点头说好。
四哥朝六郎挥挥手,“儿子出生后你小子记得请客啊。”
说完,带人走了。
这出戏以这么一种黑色幽默的方式结束了。
瞅了眼瑟瑟发抖的梁伟宁,夏晨冷笑了一声,“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刚才是在骗你姐夫的钱吗?”
咦?
地面为什么那么光滑?
梁伟宁羞愧地低下了头。
非凡妈也无地自容,至此,全都露馅儿了。
看一眼亲家母,见人家一张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
再偷摸瞧一眼亲家母身边的田歌……
老田更绝,鄙夷的神色根本就不掩饰,撇着嘴,白眼儿翻上了天际。
这比在非凡妈脸上狠狠扇一巴掌都让她感觉难受。
非凡妈脸上火辣辣的,满腔憋闷就像苦等一夜啥都没等来的网民,转身狠狠锤了梁伟宁两拳,带着哭音儿斥责他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呀!丢人都丢到医院里来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赌吧,你就赌吧,早晚把这个家都给输进去,把我和你爸的命给赌进去,让你姐姐姐夫没法在社会上立足,你也就死心啦!我和你爸真死了,我看谁会管你的死活!”
都这个时候了,非凡妈还说给六郎话听呢。
明着他是在教训梁伟宁,话里话外却暗戳戳表露着对六郎两口子不管亲兄弟的不满。
“非凡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田歌开口了:“即便将来你不在了,六郎和非凡也没有义务帮你看护他,因为他是个成年人了,成年人,应该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遇到点问题就期待着被别人庇佑、照顾,那是无能的表现。”
田歌这番话说得让非凡妈脸都没地儿搁了。
夏晨走了过去,对田歌说道:“您就别跟着添乱了。”
田歌一撇嘴,说道:“你以为我想管这破事儿啊,我还不是心疼我干儿子吗?我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六郎被这一家子不省心的玩意儿给拖死了。”
六郎也走了过来,挠头嘿嘿一笑,说道:“不会的干妈,我和非凡心里有数着呢,不该我俩掺和的,我俩绝不会管的。”
田歌点头说道:“你俩能这么想就对了,孝敬好自己的父母,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再好好把孩子养大成人就行,其他事情,能不操心的就不要操心。”
“我知道了,干妈。”六郎乖巧的一批。
没脸待下去了。
非凡妈正要走,小钰姐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生了没?”一见面,小钰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婴儿奶粉、小衣服之类的。
见田歌也在,小钰姐的脸腾地红了起来,扭捏着喊了声姨,把田歌给乐够呛。
夏晨把东西接过来递给六郎,笑着说道:“还没呢,这才进去多久啊,等着吧。”
田歌走过来,拉着萧钰的手问她道:“丫头,你就不想自个儿生一个啊?”
说着,还看看夏晨。
萧钰的脸更红了,“鸽子姨您说什么呢?”
田歌嘿嘿笑,“女人生子,天经地义,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啥,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回头阿姨给你办到国外去,你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萧钰眼珠子都亮了起来。
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打算嫁给夏晨,也做好了给小流氓当一辈子情人的思想准备,但两人之间能有个感情联系的纽带,有个共同的孩子,萧钰是一百个愿意的。
“阿姨,您……您让我想想。”萧钰咬着牙说道。
夏晨傻了,死女人你到底想干嘛呀?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我才多大就要孩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当奶奶?
再说了,就算是你想,这事儿能当着六郎妈的面儿说么?
让人家怎么看咱这一家人啊?
神经病吧?
再看看小钰姐,她居然也意动了,那小脸儿红的,跟吃了兴奋剂似的。
夏晨不想说话了,叹息一声,拉着六郎去消防通道内抽烟。
刚走到门口,产房大门被人推开。
一名小护士笑嘻嘻走了出来,大声喊道:“梁非凡的家属在吗?”
俩人也顾不上抽烟了。
六郎忙回话说:“在在在。”
边说边飞奔过去,满眼热切望着护士,语速飞快地问道:“我媳妇儿怎么样了?”
小护士眨眨眼睛,说道:“特别顺利,顺产,母子平安。”
六郎大口呼吸着,“真是个儿子啊。”
小护士手一伸:“是儿子,恭喜了,给个红皮儿鸡蛋吃呗。”
六郎妈立马拎着个包走过来,从里面掏出几个红皮儿鸡蛋塞到护士手中,眉开眼笑道:“谢谢,谢谢,你们辛苦了,孩子,吃鸡蛋,吃鸡蛋。”
都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小护士接过去,笑着说道:“恭喜您啊大妈,有大孙子了,产妇侧切了一下,里面在缝合伤口,待会儿出来,您就能见到大孙子了。”
六郎抓住夏晨的手,兴奋地说道:“晨哥,我当爹了,我当爹了啊,我有儿子了。”
夏晨哈哈大笑,说道:“是啊,我们的六郎都当爹了,恭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