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朴实的两口子啊,怎么就生出六郎这么个玩意儿来呢?
夏晨抽出一只手来挠下头皮,笑着说:“叔儿,婶子,您二位可不能再这么夸我了啊,侄子有个毛病,被长辈们夸多了晚上容易尿床。”
六郎爹爽朗大笑。
六郎妈也轻笑着拍拍夏晨的手背,“你这孩子呀。”
“嘿嘿,婶子,六郎憨厚、性子直,我有事儿他真上啊,我就喜欢六郎这个性子,不光我,我妈都认他当干儿了。您二位放心啊,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我就不会饿着六郎。”夏晨给两口子做出了承诺。
六郎的待遇在公司里是独一份儿的,大家都知道这个夯货除了夏晨的话谁说的都不听。
之前王镇海还能指使动他。
现如今王老大都不怎么敢使唤他了。
因为说不听啊。
也正是因为六郎这份单纯和死心眼儿,让夏晨永远愿意去照拂这个小兄弟。
如今,小兄弟都要结婚了。
“嗯,叔儿和你婶子信你的,我家六郎啊,就是憨,但是人不坏,没啥坏心眼儿。他能跟在你身边,叔儿和婶子就放心了。”六郎爹郑重地说道。
“爸你放心就行,儿砸别的本事没有,帮我晨哥灭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六郎憨厚一笑,胸脯子拍得梆梆响,说道。
六郎爹一瞪眼,“灭什么人灭人?你这个憨货,脑子里全是大粪汤子!你也不好好想想,你哥现在什么地位?需要你去帮他灭人吗?我告诉你傻小子,护你哥周全,别让旁人欺负了你哥是第一位的,遇到其他事情,能报警报警,能经公经公,你要做的,是给你哥挡枪子儿,不是给你哥添麻烦。”
挡枪子儿都出来了。
夏晨也是哭笑不得。
但他能明白六郎爹的意思,这个朴实的农家汉子是在提点六郎,你只需要保持本心,保护好你晨哥,将来就会过得不错。
练达、通透啊。
六郎虽然不太明白他爹什么意思,但还是嘿嘿笑了起来。
“孩子,坐,这边来坐,婶子给你切西瓜吃。”六郎妈拉着夏晨走到树荫下坐下,去切西瓜了。
六郎爹也走过来,拎了个马扎在夏晨身边坐了。
掏出烟来递给六郎爹一根,夏晨问道:“叔儿,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六郎爹接了,对着烟头儿吹口气儿,才叼在嘴上点了,抽了口后说道:“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等明天把儿媳妇接过来开席了,他哥等着吃席就成。”
夏晨说好,把车钥匙丢给六郎,说:“我给你备了些烟酒,在后备箱里放着呢,你找人搬下来,明儿在席面上用。”
六郎接住车钥匙,咧嘴一笑,转身喊人搬东西去了。
六郎爹说道:“我跟你婶子没想到啊,我家六郎还能娶上一个知识分子当媳妇儿,高攀了。”
夏晨就笑,“叔儿,您是不是感觉六郎娶了非凡,说不定还能改变一下家风啊?”
六郎爹又笑的眉眼开了花,“要说一点没有这样的盼头儿你也不信对不?晨子你看我们老杨家,三辈儿就没出过一个读书人,儿媳妇进了门,俩人尽快要个孩子,说不定还真能改变一下我家的……那叫啥?”
“基因。”夏晨补充道。
“哈哈哈……没错儿,基因。”
六郎妈端着盘西瓜走过来,被亲朋好友们调侃怎么不早点切个瓜吃。
六郎妈笑道:“呸,你们可没这好口福,这盘瓜是我切给六郎他哥吃的,你们啊,喝茶水儿嗑瓜子儿就行了。”
亲朋好友们哈哈大笑,直说六郎妈偏心眼儿。
夏晨也乐得不行,起身把搪瓷盘子接过来,递给六郎爹一块,自个儿拿了一块,把剩下那些给了旁边一小伙子,让小伙子给大家分分。
小伙子笑笑,见六郎妈没说啥,道声谢,端着盘子分西瓜去了。
在村儿里办酒宴就是热闹,主家院子里要搭喜棚,主事儿的都是村儿里的德高望重之人。
一群大爷不慌不忙就把各项流程安排得井井有条了。
中午,六郎爹露了一手,亲自给夏晨掂对了六个菜,又把王镇海、王镇江喊过来作陪,加上六郎,五个人喝了二斤白酒。
“六郎,明天是怎么安排的?”喝了口酒后,夏晨问道。
王镇海笑着说:“就去接亲呗,婚车已经安排好了,我鸽子姨为了给这货撑场面,把她的奔驰都给贡献出来了,剩下那些车也都是从公司里调过来的,赵总监亲自协调的。”
所谓“赵总监”,行政不总监赵雪凝是也。
夏晨点点头,六郎面子贼大,这几天,全公司的人都围着他转。
王老二问夏晨道:“晨子,明天接亲,你去不去啊?”
六郎也目光灼灼看着他,意思很明白,希望晨哥能陪他走这一遭。
夏晨想想后笑道:“那我就去呗,我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不平凡家里会出些什么幺蛾子来为难我兄弟。”
大家都笑了起来。
六郎爹说道:“亲家那边倒是托人带了话来,他那边规矩不多,但是架不住小辈儿们闹腾,估计从一进村儿开始就会给新郎出些难题,让六郎有个心理准备。”
夏晨一听就精神起来,“叔儿,您知道他们那边都有些啥规矩不?”
六郎爹走南闯北当野厨子,对京城各地的习俗还是比较清楚的,笑了声,他说道:“六郎想把非凡接上车,有三道关要闯,这第一关是……”
他讲得很详细。
大家听得很认真。
听完后,兄弟仨都乐了。
“得想个对策啊。”王镇海说道。
“我估计这三关闯下来,六郎差不多就得废了!”王镇江后槽牙都呲出来了。
六郎瑟瑟发抖,“这么狠的吗?”
夏晨咽下酱肘子,点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比这狠的多了去了。”
“晨子,咋办?”
“能咋办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呗。”
“也只能这样了。”
“大哥二哥,来来来,咱这样儿……”
兄弟仨头碰头研究了一阵儿,说完后,六郎爹都听愣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狠呐。”六郎爹感叹道。
当晚夏晨没走,不仅没走,下午的时候,他还被老何、秦广年、小钰姐、璐姐、八大金刚等人都传唤了过来。
听说六郎要成亲,李诚濡和周滨几个人也很给面子,傍晚的时候赶到了。
六郎家里立刻热闹起来。
大家狠狠喝了一顿后,夏晨开始分配任务。
领到任务的诸位笑逐颜开。
隔天一早,不到六点钟,田歌到了。
她今天的任务就是陪好娘家亲戚。
六点半钟,夏明宇、梁映红带着二狗子赶了过来。
立刻被六郎爹请进屋里喝茶说话。
六点五十分,浩浩荡荡的车队出发了。
六郎今天一身西装,白衬衣红领带就差没抹红嘴巴儿了,自打被夏晨从床上拽起来的那刻起,这货一直没心没肺地笑着。
这会儿都坐到车上了,还傻乎乎地笑。
开婚车的是夏晨,副驾驶上坐着一男一女俩小孩儿。
这叫押车的。
同样,女方那边也会跟过来一对押车的孩子,这叫对称。
都是有讲儿的。
上车前何正斌跟六郎开玩笑说:“兄弟,你结个婚能让老夏亲自给你开婚车,这牛够你吹一辈子啦。”
六郎就很得意,“我哥给我开一次,我给我哥开一辈子。”
车队声势浩大,整整十辆,八辆轿车两辆中巴。
中巴是给梁家亲戚预备的。
两家人隔着几个区,六郎是门头沟的,不平凡是通县的。
好在这会儿私家车几乎没有,一路上很顺畅。
这年头儿,结个婚能有这么大排场的,在京城也不多见。
因为越是富豪越低调,并且还是在京城这么敏感的地方。
在街上把自行车链子蹬出火星子来的处厅级干部有的是。
所以,六郎这溜儿婚车还是很能吸引路人们眼球的。
尤其是六郎的老兄弟们,也就是那群老混子,个个穿西装打领带,打扮得比新郎官儿还帅气,更是吸引了马路上大姑娘们艳羡的目光。
指指点点的,恨不得拖一个回家的样子。
车队在村口停住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来,夏晨一脚刹车踩到底,对后面的六郎说道:“兄弟,考验这就开始了啊。”
六郎身子紧绷一下,吐出一口气,双手攥拳目光坚毅道:“来吧!”
“放轻松放轻松,咱是接亲不是上战场,让你这么一搞,老子心都砰砰跳了。”
夏晨这话刚说出口,就见不远处窜出来一群小朋友。
那真是一群,呼啦啦目测不下四十口子。
这是把全村的孩子都集合到一起来了吧?
孩子们喊着口号在冲锋,夏晨吓得直哆嗦。
马上拿起大哥大呼叫援军:“老何老何,我是老夏我是老夏,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老夏老夏我是老何,我是老何,前面什么情况啊?”
“遭遇敌军,是儿童团,目测不下四十人,正朝我方阵地袭来,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收到!收到!钰姐,璐璐,看你们的了,上!”
夏晨扭头儿,就见萧钰、崔璐、赵雪凝、尤胜晴几员女将快速从车上走下来,两员女将抬一个皮箱,一共三口皮箱,奋力前行。
刚走到奔驰车前,就正面遭遇了儿童团的袭扰。
钰姐手脚麻利把皮箱拉开,随手掏出一把糖往办公中一撒,酒心巧克力、大白兔奶糖、水果糖、虾仁酥如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
“孩子们,吃糖啦!”
孩子们嗷地一嗓子,根本懒得再搭理车上的杨六郎,哄得一下抢起糖来。
六郎和前面副驾驶上的俩小朋友都笑了起来。
大哥大那边的何正斌拜服道:“老夏,神机妙算啊你。”
夏晨嘁了声,鄙夷道:“是个人就知道迎亲的时候要带些糖应付小孩子啊。”
何正斌说:“你牛,行了吧。”
愤而挂断电话。
女将们组成的先遣队威力巨大,她们把皮箱打开,开始向儿童团发起最后的冲锋,每人一把糖果,如猛虎如羊群一般,见人就发,见人就发……
面对如此梦里啊的攻势,儿童团很快溃败。
孩子们每人一把糖,哄得跑开了。
夏晨哈哈大笑,摁了两下喇叭,示意后面的车跟上,他再次踩下油门儿,车子向村里驶去。
村口只是第一关。
当车队来到一道土城墙底下的时候,第二道关口到了。
车队从墙洞子里开进去,才算正式进入村子。
但是,敌军明显准备充分。
夏晨放眼一瞧,别说进洞,婚车都不敢太靠近城墙,只能远远停下。
“下车吧六郎,这关,说什么都得你自个儿来了。”夏晨苦笑着说道。
六郎亦是哭笑不得,点点头,让俩小不点儿先别下来,他推门下了车。
就见土墙上面伫立着四名好汉,左边的二位分别是梁非凡的大伯和小叔,大伯打着锣,小叔敲着鼓,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
右边二位是梁非凡的姨夫和小舅,姨夫手持万响大红鞭炮,小舅胸前挂着两万响大地开花,得意洋洋的笑着。
这四位,就把六郎迎亲的路给堵得严严实实了。
夏晨走下车。
何正斌走下车。
王家哥儿俩也从车上下来了。
还有那群混混好汉们。
大家凑到夏晨身边,老何说道:“靠不靠谱啊这个?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搞这一套,这不是为老不尊么?”
同志们齐齐点着头。
这时候就听到土墙上传来大伯的喊声:“来者何人?”
六郎扯着嗓子喊道:“是我啊大伯,我是六郎啊。”
“你来作甚?”
“我接非凡过门儿来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挂鞭炮从墙头上被丢下来,在六郎脚底下炸响了。
吓得六郎赶紧往回退了好几步。
墙头上的四个老家伙乐坏了。
“这特么就叫下马威吧?”夏晨也不知道问谁。
“绝对是。”王镇海点头回答道。
好容易等鞭炮放完,墙头上的小舅开口说道:“六郎啊,我们也不为难你,想过这一关,很简单……”
六郎忙说道:“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嘛,我懂,我懂。”
说着,他急忙掏红包,把红包打开,向四位长辈展示着里面的金额。
四位笑而不语。
这是不满意啊。
“还真挺贪。”夏晨摸着鼻子说道。
“咋办啊晨哥。”
“继续拿钱砸呗,还能咋办啊。”
六郎是个挺过日子的人,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半儿花,他肉疼地又掏出个红包来,打开,向四位老同志展示一下,说:“各位叔伯姨夫舅舅,这可是两千了啊,我真没准备那么多啊。”
四位哈哈大笑。
大伯说:“放在地上,后退两步,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