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录制地点在西南,是坐落于大山深处的悬崖村。
初春三月,正是山茶花盛放的时节,十里山茶漫山遍野,山路蜿蜒隐入百花深处。
更远处,山林辽阔浩瀚,隐约可见藏于薄雾中的几座屋舍,炊烟袅袅,良田、美池、桑竹错落其间,远离城市的喧嚣与吵闹,是一方与世隔绝般的寂寥天地。
下车的地点距离山村还有二三里路,这里没有人声、没有犬吠,在阵阵风声中,显出一种极致的安静。
春寒料峭,山里的气温更低,空气中都是冷冽的味道。
江迟问秦晏:“冷不冷。”
秦晏回答说不冷,而后遥望青山:“我喜欢这里。”
江迟眼含笑意:“嗯,我也喜欢。”
听到他们这么说,节目组工作人员脸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也只有这些没吃过苦的大总裁小少爷,才会如此不谙世事地说出‘喜欢’两个字。
他们敢保证,用不了半个小时,他们就不会喜欢这儿了。
从山下走到山上,有将近五里地的路程,这段路崎岖狭窄,汽车开不上去,只能乘坐摩托车或者步行。
这是节目组设置的第一个难题。
要赢得交通工具,首先要和其他嘉宾汇合。
这次的节目一共有六位嘉宾,除了江迟和秦晏,另外四位嘉宾分别是余鹤、傅云峥、姚惊雨、裴允珩。
其中余鹤和傅云峥是一对,职业分别是中医针灸师和总裁,裴允珩和姚惊雨是另一对,两位都是电竞选手,去年的世界冠军,一起打下路的,裴允珩位置是ADC,姚惊雨的位置是辅助。
节目组把四个人的背景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将带有线索的信封递给江迟:“你们现在需要寻找除了彼此外的其他嘉宾,只要找到一个,就可以来我报到,根据顺序获得不同交通工具的选择权。”
导播将镜头切到三种交通工具上。
分别是:摩托车、驴车、儿童摇摇车。
当儿童摇摇车在屏幕中,弹幕都要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明明可以直接让他们步行,偏偏整个摇摇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节目组是会搞事的,上来就拆CP重新组队。]
[也就是说,除非傅总和秦总率先找到彼此,否则我们至少能看到一个霸道总裁坐驴车或者走上山?]
[啊啊啊啊啊啊,好好好,精彩精彩。]
[只有我更关心谁和谁会一起坐摩托吗,又当了第一惹人恨,又要在自己男朋友面前和另一个男人共乘一车,想想就很修罗场!]
江迟和秦晏领了任务,分头去找其他嘉宾。
说是分头去找,但江迟装模作样地找了十分钟,就随便找到一棵树往上一靠,装模作样地说:“哎呀,走不动了。”
秦晏连装都懒得装,直接往竹林深处走,游山玩水似的,只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走。
编导
都汗流浃背了,在耳麦里对秦晏说:秦总?_[(,您至少说点什么吧。”
秦晏说:“我要和江迟一组。”
编导:“.......”
算了,还是去问问江迟怎么想的吧。
江迟比秦晏好说话很多,编导问他为什么不找人,他也没藏着,很直接地说:“你们游戏设置有漏洞,只要我和秦晏不去找人,等那两组相互组队,我们自动排名第三,就还是一组了。”
弹幕:
[什么?还可以这么玩?]
[就不要排名只要男朋友呗?]
[我觉得这样不好,节目组拆队就是不想让情侣绑定,要都这么想就谁都别找了,都和自己男朋友一组得了。]
[不可能谁都不找的,别的不说,姚惊雨玩什么游戏都很认真,只要他找到一个,裴允珩自然会和其他人组队,所以最多也只会有一对情侣拆不开。]
[等等,等等,他俩刚才商量了吗?都带着麦,我没听他俩说话啊。]
[靠,这是什么默契,磕到了,磕到了。]
秦晏和江迟算盘打得很响,他俩谁都不去找别人,最后就能自动结为一组。
虽然没有车可以坐,但争到第一也只有一个人能乘坐摩托,第一那个驴车秦晏是绝不会坐的,所以还不如当个第三,两个人溜达上去。
行李箱确实很沉,可力能扛鼎的江迟来说,压力也不算太大。
在认识江迟之前,秦晏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玩游戏。
这个选择绝不是最优解。
和其他嘉宾结组,是最快融入一个团体的方式。
如果接下来的任务需要结盟的话,大家肯定都会优先选择有自己男朋友那组结盟,而秦晏和江迟这么玩,其他两对情侣交叉结组,必然自动绑定,他们则默认会被孤立。
分组的方式有很多,这是最糟糕的一种组队方式,不仅在第一次任务落后垫底,而且对于后续的任务也很不利。
秦晏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他们甚至不用商量,就知道彼此会做出一个选择。
秦晏对此也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之前他的胜负欲也很强,只是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对胜利和失败忽然间就看淡了。
这真的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爱情轻柔如春风细雨,又凛冽似刀霜雪剑,不知不觉化去了秦晏的求胜之心。
秦晏因江迟而变得更加坚强,也更加柔软。
然而天不遂人愿,秦晏才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句:“傅老板?”
秦晏转过身。
在竹林间的薄雾中,秦晏看到一位容貌昳丽的青年。
来人生了副极好的样貌,一双桃花眼澄澈明朗,灵气逼人,瞧着大约一十岁出头,满身却尽是轻狂恣意的少年气,浑然不似在世间吃过半点苦头的样子。
只看这张脸,就必然是宣传中‘帅得惊天动地’的余鹤了
不愧是傅云峥的爱人,确实很好看。
秦晏和傅云峥都是上市公司的总裁,两人神交已久,却从未正式见过面。
一是秦、傅两家生意并无往来,一是秦晏活跃在商界的那几年,正逢傅云峥出了车祸,不大出现在人前。
算算日子,傅云峥痊愈归来时,秦晏又刚认识江迟,正忙着谈恋爱,也没怎么参加圈子里的聚会。
谁也没想到,这两位资本界的大佬,首次会晤居然是在综艺节目中。
更有趣的是,在见到傅云峥之前,秦晏先遇到了傅云峥的爱人。
秦晏微微颔首:“你是余鹤?”
余鹤看到秦晏有些恍惚,听到秦晏叫他名字才回过神。
余鹤很快道歉说:“对不起,您的背影看起来很熟悉,我一时有些晃神,真是冒犯了。”
这话若是旁人来说,难免有些轻浮,可大抵是因为余鹤生得太出挑,讲话又很真诚,秦晏倒不觉得冒犯,只是有些诧异。
秦晏语气淡漠:“你见过我?”
余鹤说:“没有,只是觉得我家傅老板一十岁时,应该也是您这般冷峻非凡,矫矫不群。”
秦晏随口问:“你没见过傅总一十岁的样子吗?”
余鹤遗憾道:“他一十岁时,我才七岁。”
秦晏:“......”
和江迟一组的愿望破灭,秦晏心情着实不太愉快,一边漫不经心地同余鹤聊天,一边去任务点报到。
他们是第一个到的,得到了最好的交通工具摩托车。
余鹤戴好头盔,长腿一迈跨坐在摩托车上。
秦晏气质冷清又高贵,余鹤猜测这位怎么也不可能是0,男人之间本来也没那么多讲究,两个1就更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余鹤拍了拍后座,很自来熟地说:“来,我带你上去,然后再下来接他们。”
秦晏想的和余鹤正好相反,他见余鹤长得这么漂亮,想当然以为余鹤是下面那个,就坐在了摩托车后座上。
摩托车风驰电掣,引擎轰鸣一声飞驰而去。
秦晏晃荡一下,扶住了车座。
“没事,秦总,你扶着我就行,这山路太陡,骑慢了反而不稳......”余鹤降了点速,按住领口的麦,才继续说:“放心吧,两个1是没有未来的,你家那位不会吃醋的。”
虽然余鹤按着麦,摩托车引擎声音又大,余鹤本以为这句话录不上去。
但耐不住节目组故意搞事,刻意把音量拉到最大。
听到这儿,弹幕瞬间疯了:
[什么玩意?两个1???]
[江迟和傅云峥更像1吧,两对情侣四个1?]
[说实话,这四位站一起真可以玩猜猜谁是0的游戏了!]
[0异事件——走进山村之消失的0。]
[1不1的放一边,这俩人是真养眼,气质一冷一热,简直绝了。]
[纯看脸的话......我个人觉得余鹤和秦总是0的可能性大,因为他俩最好看。]
[我去13,所以现在是两个0对着装1?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呢!]
秦晏和弹幕的反应差不多,他沉默几秒,语气平静地问余鹤:“你是1?”
余鹤反问:“你不是吗?”
这种时候好像很难说出‘不是’两个字来。
秦晏没回答,相当于默认了。
他并不太相信余鹤的话,毕竟余鹤生得实在太过漂亮,而傅云峥是成名已久资本家,又年长于余鹤,将这两个人放在一起,谁会认为余鹤是攻呢?
但他并未提出质疑,只是说:“那傅总对你还挺好的。”
一说这个余鹤可就来劲了,他索性关了麦,继续说:“当然了,傅老板超爱我的!其实真的爱一个人,体位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也愿意为他做0,你觉得呢?”
秦晏还沉浸在‘傅云峥是0’的震撼中,根本没太注意余鹤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秦晏才说:“是的,那些都不重要。”
余鹤简直遇到了知音!
虽然平时他从不会刻意和谁说自己是1的事,但无论谁知道他攻了傅云峥,都是一副极度震惊的模样,然后结结巴巴地质问他‘你怎么敢’,搞得好像他强迫了他家傅老板一样。
天地良心,如果傅老板想要他,他也可以躺得很平的!
要不说秦总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呢。
高山流水遇知音,没想到参加个节目,居然遇到了能理解他的人。
真是太难得了!
余鹤忍不住多讲了两句:“哎,他们都不懂,做1很难的,压力也很大,你看傅老板那么厉害,我只有加倍努力才能配得上他,别人说我是个废物我是无所谓的,但他们要说傅老板眼光差,我就要气死了。”
秦晏指尖微动。
这一刻,他仿佛从余鹤口中,听到了江迟从未宣之于口的心里话。
这些藏在心里的苦恼,余鹤想必也不会对傅云峥说,就像江迟未向秦晏提及过一样。
爱情不只有风花雪月,还有投入、有尊重、有忠诚、有责任、有奉献、有妥协、有关切。
从相爱的那一刻起,这些一切的一切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两个人肩上,即便他们都明白这是庸人自扰,可情绪是很复杂的东西,并非安慰一句‘别这样想’就能够消除的。
秦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些什么,才能排解掉江迟心头的压力。
他甚至无法和江迟面对面谈这件事——
假如江迟意识到秦晏关注到他的紧张,根本起不到任何正向的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爱情是一道如此甜蜜的枷锁,将两个人的命运牢牢牵扯在一起,可相爱的两个人越难开诚布公地去谈,因为感觉和压力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微妙,就像奥数卷面上最后一道拓展思维的附加题,明明是否作答都对卷面成绩并无影响,但这道题只要一天
没做出来,在无数个不经意间想起的时刻,心头便总会划过一丝奇异紧张感。
原来患得患失是爱情中的通病,无论谁落入情网中,都不免心事重重,多愁善感,连恣意不羁的余鹤也不能免俗。
于是秦晏也关了麦。
这话对余鹤说的,也是他想对江迟讲的。
秦晏说:“可是傅总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他只是希望你开心......金钱产业、名誉和影响力这些外在的东西他早就有了,而你不一样,你是他的情感寄托,无论你是国王还是乞丐他都会一样爱你。”
余鹤呼吸微窒,恍然间有种隔着秦晏和傅云峥对话的错觉。
这感觉很奇怪。
也许是因为秦晏和傅云峥地位相似;也许他正骑着摩托车背对秦晏,免去了眼神交流的尴尬;也许是因为秦晏气质冷清,像是个很可靠的树洞。
总之,这些藏在心里的话,突然就很容易地讲了出来。
余鹤声音清朗: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很清楚,但我想变成更好的人,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上,在他需要的时候保护他......我想成为他的依靠,不想他总是那么辛苦。”
秦晏一下子不说话了,很半天才喃喃重复:“成为他的依靠......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见秦晏这样郑重其事,余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轻咳一声:“是不是有点不自量力了?我就是再活十辈子,也赚不到傅家一年的净利润。”
就算余鹤一年赚100万,不吃不喝全攒下来,要一百年才能赚够1亿,而像傅氏那样大的企业每年净利润高达千亿,那也就是.......100000年。
秦晏也轻咳一声,安慰道:“企业做到傅家那样的位置,钱就只成为一个数字,除去分红,真正到手的也没多少。”
余鹤哀怨地看了秦晏一眼,显然对傅云峥这类大佬的收入了若指掌:“那也有几百亿,对吧。”
秦晏:“.......爱情是无价的。”
余鹤叹了口气:“所以我压力真的好大!做1真是太难了!”
秦晏认同道:“好吧,确实挺难的,辛苦你了。”!